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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冬的某一天，大概下午三点多，和老婆闺女去山塘街去玩，山塘街分两部分，一部分是旅游区，要检查苏康码。一部分是生活区，可以直接步入。
一面是熙攘嘈杂，过客匆匆，一面是浓厚生活气息不绝于耳，我们仨一致认定去生活区看看。自新民桥下去，快到荥阳楼，见到有一处店门口有老者摆摊卖书，周围也围了几个看客，我们一家也对书有兴趣，就快步走过去观看。
书放在靠墙的一角，厚厚的垒成三摞，码的整整齐齐的，下面铺了一层塑料布，塑料布很宽大，这样书就都不挨地。一位老人大概七十岁左右，头发有些灰白，在书摊旁边来回徘徊，眼神里满是不舍。围观的几位看客指指点点，我看也没有要挑书的样子，我好奇的问旁边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大哥，这里是什么情况。
大哥苏州人，穿的斯斯文文，一口标准的吴侬软语，回了几句给我。可惜我虽在苏州生活十余年，对苏州话基本上一窍不通，不会说也听不懂。老婆在旁边做翻译，大意是老先生要去上海儿子家养老，打算处理苏州里老房子的旧书，丢了舍不得，当废品卖更是如刀割肉，不得已摆在山塘街售卖。
书大概有两百本，都是旧书，算卦书太极书养生书医学书国学书等层次分明。当然书的价格也不一样，好书好价，这当间，一位年轻人挑了四五本医学书，付了一百元。我最喜欢的是古典文学书籍，但这里都没有，历史书籍也可以考虑，但似乎有些书像也不像。
老先生眯着眼，看我们一家三口都往前凑，就赶忙过来招呼，小兄弟也喜欢书啊，哪方面的，我给你介绍介绍。我一听老先生蛮客气，就自报家门，喜欢古典小说和历史方面的书籍。老先生和我爱好不一样，就遗憾的说，你说的这两部分我没有，但既然你喜欢历史方面的书籍，我不妨给你介绍一些与历史比较接近的书籍。
再交流几句我才明白，老先生可是高级干部，是处级干部退休，因为工作原因特别喜欢军事类，间谍类书籍，更特别的是，这一类的藏书基本都是国外的。我也很好奇，问老先生，为何不收藏国内这方面的书籍。老先生回答说，一方面国内谍战类书籍较少，另一方面，他对当年北约和华约对峙那一段历史颇为着迷，故所藏书基本都是西方人写的。
这些书反映的就是那一段隐藏在特殊战线上的斗争历史，可以说，这些书籍所展现的许多鲜为人知的斗争，最后确实改变了历史的进程，这些书与其说是谍战或战争故事，不如直接说就是历史书籍，或者说是记记载了历史的真相。我个人也有学无止境的心态，又对历史有兴趣，承蒙老先生开导，真就弯下腰来琢磨起了这堆旧书。
书也是分气味的，有些人对某类书可能就是不喜欢，那并非是人的眼神有问题，也不是书的写作有问题，而纯粹是爱好使然。这很好解释，每个人爱好不同，有人爱古书线装书，有人爱社科书籍，有人爱文学名著，有人爱经济管理书籍。这和每个人的特质有关，并非说那类拿书人读书水平和眼界高超，只能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我看了几本书，突然发觉也蛮有意思，比如一本《党卫队》的书，我猜写的应该是希特勒的特务机构盖世太保的故事。一本《匈牙利悲剧》，从书名上看应是苏联干涉匈牙利主权的那段历史。《死亡的回忆》，看后缀应该写的是奥斯维辛集中营的惨烈事件。
又联想到家里所存的一些关于德国和苏联的相关书籍，如果说从老先生买一些书的话，这些书应该感些兴趣。老先生看我眼神里闪过光芒，长出一口气，叹道，要是小兄弟有些兴趣，可以考虑带一些回去，接着讲了无奈散书的原因。
老伴体弱多病，自己又照顾不来，儿子在上海谋职，只好卖了老房子搬到上海生活。按儿子的意见，书直接卖给旧书店或者卖破烂处理算了。但老先生不同意，卖破烂肯定不行，卖给旧书店两元一斤也是舍不得。毕竟这些书都是当年一本本从书店里或书摊上搜罗过来的，也花费不菲，而且经过三四十年妥善的保管，都有比较好的品相，且大多一版一印。
对儿子来说，我这些书旧的旧老的老，扔了就扔了，但这些可都是我的心血，书里都存着我三四十年前四处淘书的印迹，我舍不得扔。若非在上海的儿子居所小，说不定我就带过去了，但上海寸土寸金，书虽难以割舍，也只得逢有缘人处理了。老先生说得深情，我也心里不好受，我稍转过头看了看老婆，老婆点点头，挑一些带回去吧。
我挑了十几本书，都是从书名中能看出与苏联、与北约、与东欧、与美国有关历史事件相关的书籍，我对历史有深刻的记忆。这类书标价是十元一本，老先生看我面相确实像是读书人，就坦诚说，小兄弟再挑几本吧，能卖给你收藏也是缘分，我按八元一本给你。看着老先生眼里满是期待的眼神，那还能说什么呢？我又挑了十几本，一数恰恰六六三十六本，是个吉利的数字。
老先生很开心，长出一口气，说但愿小兄弟好好待它们。我说放心，我也是爱书之人，真要是哪天也像您一样散书了，也会寻个好主人。
直到现在，我都没看过这些书，因为非我所好。它们安静的呆在书架上，静默地度着光阴，而今也要寻有缘人。
我自思，当我们老了，或身不由己，家里藏书将归于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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