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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消失在最美年华

 大春观察 2022-02-23

他们消失在最美年华

作者陈小敏
萍和宁都是与我一同进厂的同事。
萍,肤色白里透红,圆圆的脸蛋,一双丹凤眼笑起来像小月牙,挺可爱。
宁,个子近一米八,有点清瘦,给人感觉还是蛮温和、儒雅的。
有一天,宁来到我的工作台前:我去庐山旅游回来,给你带了一盒点心。然后红着脸极不自然地笑着与我耳语:萍是你的好朋友,想请你帮忙牵线。我说:帮忙可以,但东西绝对不收。
乘午饭的时候,我找到萍,转达了宁的意思。萍说不可能。我就说那就告诉宁,他“迟到”了,萍点点头。
宁非常肯定地说:据我了解她现在绝对没有对象。
我觉得任务完成,这个事情就此翻篇。
记不得过了多久的一个中午,萍把我拉到车间大楼二楼半处(男生们通常在这里抽烟、聊天),她带着哭腔说:小敏,救救我,宁用水果刀威胁我。
我听了非常愤怒。什么年代了?他还想搞王老虎抢亲啊?“我马上去找他!”萍拉住我:不行,这样会更加激怒他。
和萍商量之后,我们觉得最好的办法是找部门领导来调和这个矛盾。
领导很重视也很有水平,找了宁之后,风平浪静。
有一天厂里的有线广播里传来了厂长的声音:年轻人恋爱要自愿,不要强求,更不能下班后尾随或拦路……。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大家都心照不宣。调皮的小兄弟们也因此给宁更了名:老单(单相思)。
听说宁后来就因为这个名儿,恋爱屡挫屡败。
后来我离开车间当了职工政校的教员。
有一天,我在办公室批改作业,宁捧着一摞作业本走进来,红着脸说:我都不好意思见到你。有件事一直没和你说:萍对你拒绝了我的求爱后,主动找到我,批评我为什么不自己说而找别人牵线?
然后,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恋爱了。

宁是司炉工。萍要求他努力复习,打算通过参加成人高考改变工作现状。

每天上班途中,公交车上,宁总是拿着复习资料,或看书、或背英语单词……
他悄悄地沉浸在甜蜜的幸福之中。
单位新调来一位师傅,见萍长得漂亮、讨喜,给她介绍对象。对方家境及自身条件很优越,萍也就动了心……
我劝宁: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这么上进,人又好又帅,何愁找不到心仪的女孩?
萍非常信任地告诉我她恋爱了。并说男孩会洗放照片,也帮我和萍放大了不少照片,在那个年代还是很令人羡慕的。
有一天,萍说她要结婚了并从钱夹里拿出一张手写的字条,脸笑得像花一样地告诉我:定做了一条真丝连衣裙150元,过两天就可以取。
婚期确定了,邀请函也发放了。我责怪萍为什么不让我为他们送去祝福,她说男方家里属于很革命的那种,这个事情不打算太铺张。
那时时兴旅行结婚,他们安排先旅行后办酒。
第二天就要乘飞机去杭州度蜜月,为了存一天补休假,萍决定加个晚班。
办公室在五楼,萍有点害怕,她把统计报表拿到一楼有人上班的地方去做。
快下班了,萍拿着报表回办公室。刚走到门口,守候在此的宁从正对着办公室的厕所冲出来,带着一副白手套,手持一把三角刮刀,拉住萍:我想和你说话,还为你写了一首长诗……萍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认识你!看着他手上的凶器,想着曾经的威胁,萍大呼救命……

当时单位有一幢楼正在搞基建,人们听到惊悚的惨叫声却辨不出从哪儿发出,当大家赶到现场,萍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新郎在家放大好结婚照来到单位门口,准备接他的新娘回家。
此时,萍已经被殡仪馆的车拖走了。新郎见厂门口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听说出了命案。他再也不会想到这个事情会与正幸福着的自己能有任何瓜葛,着急地去找萍。
门卫问他找谁?他当即作为相关嫌疑人被控制。
第二天,我们单位所有的年轻的男生都派去配合公安局捉拿嫌犯宁。案发当天晚上与嫌犯在楼下一起打牌的小兄弟们都在其中。
根据分析,嫌犯已经逃到紫金山上。
在紫金山围追堵截整整一个星期,无果。其间有一曾经的小兄弟看到嫌犯扒开树枝笑着与他们打招呼,却忘了上山的宗旨,没有将其擒住,回来还面带尴尬微笑地说:“熟人熟事的,不好办”。
在山上没吃没喝,他不得不下山,见一家房门紧锁,翻窗而入,偷了些许粮票、钱和一双北京布鞋,留下有他家庭住址的字条让被窃者去他家索要损失。
他在市公安局门口徘徊许久,仍旧下不了自首的决心。
饥肠辘辘的嫌犯打算去一家馄饨店饱腹一下,恰被一曾经一起打牌玩的朋友认出,立即向正在执勤的交警报警,将其擒住。
法院开庭,一些同批进厂的同事去旁听。
嫌犯戴铁镣裹铁链地被带出,他说的第一句话:萍怎么样了?当法官在他眼前翻阅一张张死者照片时,他突然诗兴大发:啊,滚滚长江水啊,也洗不清我的罪恶……

确凿的证据和嫌犯的供认不讳,很快就审批通过,立即执行。

那天在中级人民法院宣判结束,宁被五花大绑,由警察架上大卡车。背后插着牌子:杀人犯✘✘✘,名字上还打着红叉。
车开得很慢,一帮同事都骑着自行车紧跟卡车后。快到我们单位了,宁抬起头留恋地看了一眼,很快被警察把头按下去……
萍在殡仪馆“睡”了整整一个月,枪响之后,我们去殡仪馆送别萍及其腹中两个月的胎儿……
那年,萍24岁,宁2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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