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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作家‖【噢,楼圪垱】◆王新四

 白云之边 2022-02-23


作者简介
王新四,焦作布衣,喜文字,好农耕。1973年起,在人民日报,河南日报,郑大学报,焦作日报,鹿鸣,牡丹等发表小说诗词散文报告文学200余万字。多件作品获国家和省级奖励,其中《扶正法律天平》2003年获河南省一等奖,司法部和全国法制新闻协会颁发“全国法制好新闻三等奖”。

 噢,楼圪垱 

老家府城村东南方向三四里处有一耕地,乃古时之城楼,尽管早已荡为平地,人们仍习惯称它为“楼坑垱”。六十年代末的那年八月,谷子刚刚抽穗,生产队长就安排我和小牛去那里看(平声)谷子了。

十多岁的我们一人拿着一把镰刀,兜里装着弹弓,走过村南百亩大的鱼塘和一大片荷花池,穿过焦武路,沿着两边满是玉米豌豆和红薯花生的小路,来到了楼圪档。六七十公分高的谷子,郁郁葱葱,杆粗穗大。四周全是河,东边的河里有着星星点点的小水洼,长着茂密的蒲草三棱草。南边的那条河原是护城河。据说当时挖好河床后,水却太少。正在犯愁时,突然在河底遇到一块千斤巨石。众人齐心合力将之挪开,顿时一股清泉喷涌而出,滔滔不绝至今。美丽的传说不知真假,水深流急却是现实。河岸上高大的柳树,枝繁叶茂,细长的柳条在风中自由飘荡。

从现在开始到谷子成熟,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而这个时候的天气瞬息万变,风雨雷电更是毫不客气说来就来。

比我年长几岁的小牛提议搭建一个茅草屋以挡风遮雨。既来之则安之,我举双手赞同。说干就干,就地取材:砍来柳枝做屋架,割了蒲草做墙壁,编个草帘挂门前。短短几天,一座长宽高均为两米、顶部起脊的茅草屋,赫然耸立在那条几乎干涸的河沿上。为防止下雨时地面进水,茅草屋四周用土垫高压实。屋里是两个相连的草铺。之后又用三棱草编了蓑笠。

草屋并蓑笠,

笑看风云起,

秋雨赏美景,

清澈新天地。

在偷吃谷子的鸟儿中,首当其冲的就是麻雀。别看它们个儿头小,颜色灰暗不起眼,就数它们三番五次不厌其烦地骚扰捣乱。这块三十多亩的长方形谷子地,简直成了它们表演的大舞台,时而东西,时而南北,成群结队,飘忽不定。刚开始的几天,我和小牛真有点疲于奔命了。不过,我俩很快就发现麻雀们也象村里的羊群一样,有着自己的首领。首领朝哪里飞,其他的麻雀必定是叽叽喳喳紧随其后。

“枪打出头鸟”,从小我们就听老一辈人讲过这个道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语文课堂上,老师讲过其中的含意。

于是,我俩专门瞄准那个领头的麻雀打。土生土长的农村男孩子,打弹弓是一种特长,谷子地打鸟,则更须掌控好时机。早了,打落一只鸟,打散一穗谷,得不偿失;晚了,鸟儿高飞于蓝天,只能望“鸟”兴叹。就在它们即将飞起的一瞬间,随着弹弓声响当即落地。其他的鸟儿们不再象当初那样肆无忌惮,几十米外,一看到我们就立即“作鸟兽散”。我们也因地制宜,把自己穿的粗布上衣用一根短木棍挑了,再戴上蓑笠,插在地里,刚刚高出谷穗。风吹来,我们的蓑笠衣服晃动,鸟儿们初见以为是我俩,不敢造次。狡猾的麻雀发现秘密后,变本加厉,又开始偷食谷子。我们随机应变,藏身于衣服旁,突然间拉开弹弓射出致命的石子。而且,挑着蓑笠衣服的木根经常挪动地方,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使得麻雀们真的成了“惊弓之鸟”。

又是几天过去,我们发现谷穗仍有被鸟儿偷食的痕迹。正午日晒鸟躲荫,夕阳西下鸟归林。那么,鸟儿们的作案时间应在清晨。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与小牛针锋相对,早上提前从家里出发,生产队早晨出工的钟声敲响时,我们已经踩着满是露珠的小草,赶到了楼圪垱,严阵以待。麻雀们大约是认识到这一大片谷子虽好看却不好吃,而且还有生命危险,“主力部队”只好转移,重新寻找目标去了。留下的“散兵游勇”,时不时地来骚扰一下。当然,往往是丢下几个同伴,仓慌逃窜。至于斑鸠们,目标大,反应慢,动作迟缓,基本上都是有来无回。

少年不知愁滋味,一遇快乐就要追。河边的茅草屋不仅是我们的“寝宫”,还是我们的“御膳坊”。童心未泯的我们,借助河床斜坡挖了一个双层灶台。食材丰富多彩,斑鸠麻雀源源不绝,虾蟹鱼鳖涶手可得,野兔野鸭想抓就抓。辽阔的田野上秋庄稼即将成熟,空气中氤氲着可人的清香。老黄牛拉套时碰掉的玉米棒、挂断的豌豆荚、踩出的花生红薯,皆可拣了来。这些天上飞的、地面跑的、河里游的、地下长的,先是烧烤闻其香,再是入口品其味。原生态,零污染,至嫩至鲜。小小茅草屋,尽享大世界。

美好享受远不止于此。那天上午,我在初一班最要好的同学老国从北敬村来玩。两地七八里,玉米高过人,如何找得到。回答说是他爷爷指的路。周围十里八村的老人们都知道,这“楼圪垱”古时是府城中心城的外城,绝非等闲之地。尤其是那条宽大的护城河,漂着故事,流着传说,谁若饮了此河水,必有好事临其门。随即掬水而饮。不曾想,一语成箴。这家伙几年后居然娶了我家前院同宗且长我两辈的漂亮女同学作媳妇,论辈分竟成了“老姑父”。(可惜我未饮此水,初恋虽美丽,只能成回忆。)

原本我与小牛每天中午轮流着回家吃饭,饭后帮另一人把饭带来。但后来他说自有办法不必我管。我也乐得每天都能回家吃上热腾腾的午饭。不过,我发现每次午饭后回来,我的“寝宫”草舖总有些异样,小牛的眼神也有异常。

转眼之间,青青的谷穗已经黄澄澄该上场了。生产队长说,“谷子看得不错,明年还是恁俩来吧。”

如此好事,我当然乐不可支。

可是,小牛却不可能再来楼圪垱看谷子了。因为,这年冬天他结婚了。听村里人说,小牛媳妇是“奉子成婚”,大概八九月间就怀上了。

——噢,楼圪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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