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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宝康·“我的杯很小……” ——读钟叔河《念楼序跋》

 新用户24030ygV 2022-02-24

    近年来,社会热浪一波接一波,我也变得浮躁,看书只为消遣,认认真真读几本有思想、有分量的书已属相当难得。前些日子在人文图书淘得一本钟叔河的《念楼序跋》,却让我静下心来,很好地享受了一回读好书的乐趣。

钟叔河先生是一位极有个性与识见的学术编辑、学者,《念楼序跋》77篇,收入钟叔河先生1980-2009年这19年中他为自己作品(包括编辑作品)所作的序文、前言、后记的文字。外一种念楼读后41篇,是为别人作品写的读后感。这些文字,用钟叔河先生在本书序里说,记叙了他写书、编书的心路,记叙了他这些年来的生命。在《念楼序跋》书后印了钟叔河先生写的一行文字:“我的杯很小,但我用我的杯喝水。”

--这是法国诗人缪赛的名句,也是我很喜欢的一种态度。真正能够不用别人的杯喝水吗?其实也未必尽然;不过有这么一点儿洁癖,就不那么容易随着大流去吃大户罢了。

他这样说,也这样做,让人肃然起敬。在书里,我们可以感受到钟叔河先生在说自己的话。他看世相说故事,有属于自己的眼睛。文字不求富丽,情感隐藏在文字背后。从研究中国人最早走向世界开始,钟先生就以这种独立的见识来考察分析中国近代史、文化史的方方面面的问题,思想通达,实在难得。

钟叔河说:“所有写文章的人,都是在写自己,但天赋有高低,本领有大小。我的天赋低,本领小,作诗作小说都作不来,偶尔写点小文章,也缺少'思想水平’,更缺少'艺术性’,只是将自己的经历和感受照实记录下来罢了。”(《偶然集·小引》)抛开他自谦的内容,钟先生说的其实就是“我手写我口”的意思。钟先生“厚积薄发写我口”,颇多奇思妙想。在《钟叔河序跋·小引》中,他还讲道:“自己虽然隔一两年也会出一两本书,写得或编得好不好先且不说(那本是生成的眉毛长成的痣,没有办法'提高’的),只要装帧、版式、校对、印刷、装订……有一个环节没做好,自己看看就不舒服,回赠给别人又怎么拿得出手?”谷林先生称其中“生成的眉毛长成的痣,没有办法”一句为妙语。

    钟叔河先生的文章属于常读常新,越读越有味道的一种。试看,“人们常说,今天的世界是一个'迅速缩小的世界’(rapidly shrinking world)。在电视卫星、激光通信和波音747的时代,地球上各个部分之间的距离,确实好像越来越短,各国人民的互相接触和交流,也确实越来越方便和密切。”——我们现在才深有体会的事情,钟先生早就认识到了。而当我们正惊异着刚从冤狱里解放出来的钟先生,怎么就能将波桑尼阿的《希腊纪事》和《渊鉴类函》的海外奇谈随手拈来的时候,钟先生却已总结出这样的规律:“一个国家和民族从古代走到近代的历史,往往也就是它的人民打开眼界和走向世界的历史。

虽然钟先生也说书“不易读懂”。不过对于我们而言,幸而有像钟先生这样“喜欢读书”(《知堂书话》序)又能编书写书的人,还会“像朋友闲谈一样”,向我们介绍许多好书,告诉我们“其中叙述哪些我们想要知道的或者感到兴趣的故事,传达了哪些对人生和社会、对历史和文化的见解”,甚至“原书作者的学养和性情”。有了这样的引领,我们便能获得进一步触类旁通的感悟,就像从前读《走向世界丛书》只知道是早期中国人走向世界的实录,后来才逐渐理解为什么钟先生要在编书之余点灯熬油殚精竭虑为每种书写一篇钱钟书先生评价为“中肯扎实,不仅丰富了我们的知识,而且能够引导我们提出问题”的叙论;为什么李一氓先生当初会感慨“那些导言尤有意义。可惜搞改革,搞近代史的,都没有注意及此”(《从东方到西方》新版后记)。——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的眼界越来越开阔,已经有越来越多的读者不仅“注意及此”,而且“提出问题”并展开了更广泛深入的研究,钟先生的著作也因而不断再版重印。

钟先生的《念楼序跋》有很多发人深省的经典话语,诸如“文章只学短,少写少劳神” “人归人,文归文” “身边很多习以为常的小事,其实都值得关注和检讨的”,简单朴实,却意蕴深长。而所谓的念楼,也就是二十楼的意思,"念便是廿,念楼便是我住的二十楼"。那么,何不径写廿楼或二十楼,岂不更为简明?钟先生又说了,自己心中原也以为'念’字比'廿’更为可取,更有意思一些吧。很是让人会心一笑。

于是,钟先生用他独到的见解和幽默的表达方式让越来越多的读者享受到读书的乐趣,并在其中潜移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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