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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蝶踪——赴莞生活日记(下)

 金星狼 2022-02-25

题记:敲出这些平凡的经历和人生感悟,留忆一段时光的温馨与素朴,为拼搏奋进吟唱,为工旅情谊存迹,更为所有真诚的善良送上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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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刘总是潮州人,真诚且随和,他很坦诚地说自己一辈子没打过工,因为(觉得)进厂打工不自由,他说没进过工厂(打工)并不影响他开(办)厂,他开了许多年厂,最盛的时厂里曾有过两百多名工人,现在却成了两三个员工的小加工厂,只是他的小厂效益还不差,货单不缺,这两年每年都能保证一百来万的进账。

阿德曾做过我的师傅,1994年秋,阿德在白鸽湖恒基玩具喷油厂做喷油师傅,我朱头的介绍,到他的手下做喷油工,2000年前后,他就“自立门户”,先后在新田、平湖和官井头一带办厂,搞喷油和丝印加工,只是他的工厂一直没有做大,一直半死不活的存在,直到两年前受环保限制而关停。所以刘总的现状也是令阿德羡慕的,阿德说他带出来的小兄弟和曾经一起开厂的好几位老板都家资过千万,说他是认命的,现在每天找地方喝喝茶,或饮点小酒,他也是知足的,只以若有人问他什么时候来的深圳,他会说年后过来的,或说中秋节过来的,而不愿意说他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就来的深圳,他都不好意思说他在深圳混了几十年混成了现在的样子。

刘总与阿德聊天的时候,我只是一名听众,我知道与他们坐在一起,没有我说话的份,毕竟他们都还是老板,而我却还在打工,而且是生产一线的工人,在阿德慨叹命运的时候,我其实想到更多的是选择。

俚语说:“贵人吃贵物,崽娃子吃饸饹”,在听过刘总那番话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阿西,而阿西早早给我的感慨却是:老板在哪里都是做老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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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阿西已很多年了,那时候我刚从深圳回到故乡,受朋友介绍,进入市移动公司做设备安装和移动收费厅BOSS系统维护,当时阿西有三几家移动收费专营店,所以我们间常有业务交替,他多次带我喝酒,也谈及过自己曾在政府办公室做过文秘,因不甘于抱守安逸选择了自主创业。那种自负盈规的移动收费网点后来因移动业务的转型而日渐被淘汰,阿西又在城里开了一家网吧,还时常承包一些小工程,几年后生意上又出现了一些波折,他终于选择离开故乡远赴苏州打工。

我是去年过苏州再次见到阿西的,他在苏州开了一家快餐公司,承担着三十多家工厂的员工餐配送业务,雇佣着六七名员工,生活节奏匆忙,人却依然精神阳光。阿西说他初来苏州的时候,也开过店,做过其它产品代理,在做快餐加工服务之前他先做过快餐公司的业务拉单,三个月的拉单提成就赚到了十三万,所以他很快就开起了自己的公司。

其实在被称为世界工厂的东莞,也有许多阿西这样从故乡黄土地上走出来的小企业主和工厂老板,他们从大西北的农耕之乡走出来,紧紧追随时代潮流,在南粤大地上拼力改写着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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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东莞的第一个周末,正是元宵节前一日的傍晚,老友小姚打电话说他要来接我,不一刻他的车子就已出现在水贝路口,我一上车他就说要带我畈田见一位开工厂的同乡,说同乡的企业效益不错,主要做助听器相关。

小姚比我年轻许多,也算是我的一位文友,我们相识很多年了,网友互动的多,生活中也多次见面,我知道他以前经营过一个生日蛋糕平台,也做过别的产品加工,工厂现在主产品是锂电池电极,我对他的佩服不仅仅是他会做老板,而且知识面也很广,前些年给西安曲江一中做读书编目和西安石油展馆时,我曾多次向他请教EXECL中筛选、排序等知识,他也每每完美的提供解决方案。

彭总是我们县城东关人,年纪与我不相上下,打工人出身,现在的工厂也只是半加工,但发展状况还算良好。我们在畈田的一处酒楼会面,喝了场小酒,接着就去了彭总的工厂,夜晚的厂区相对寂静,厂办聚集的都是彭总的朋友,在他们喝茶聊天期间,我打量了一番工厂周边的环境,在彭总办公室还发现了一套直播设备,一问才知道直播的是彭总本人,他每天都坚持直播,已是拥有数千粉丝的小网红了,这一点多少让我有点感慨。

人生的起点各有差异,但目标定位却常常是一种境界,一个人对自身的定位往往就决定了他的追求目标,如果说把赚钱的能力称之为财商,我相信财商与智商同样是正比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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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圳十多年,我与王哥之间的交往非常频繁,我开照相馆那些年,身边常聚着一帮打工的同乡,经常有求职找厂的,或因未办暂住证被抓了三无的,我凑不到钱又找不到路子时就常常找王哥,王哥开私家车,结识和社会关系相对广,所以常能帮到我。

记得有一时期,一位进不了厂的宁县老乡想买个电烤箱卖烧饼,当年的深圳关外还类似于乡村,没有相应的厨具市场,于是我拿出仅有的两千块钱约了王哥去东门上给老乡买烤箱,那种烤箱很大,王哥的桑塔纳装不进去,想找别的车成本又高,我们就抬着烤箱转来转去,把座位拉开到最大,生是把烤箱给装上车拉了回来,只是车门上的漆都划伤了,王哥也并未计较。

另一次,一位康县大妈被湖北一老头以转租房屋为名骗走四千多元(大妈一半钱是借我的),为防止那老头逃跑,我追着王哥,王哥追着黄警官(他们在同一个院子住过,关系很好),连夜把那位骗人的老头带到派出所,钱讨回来已是子夜两点多,王哥一直陪着我,康县大妈懵懂地跟着我们。

我一心是为了甘肃老乡,王哥虽然娶的是甘肃媳妇,但他其实始终帮的还是我。

在我出事之前,王哥也出过一回事,那时候他刚换了一部商务车,却在送客去龙岗的途中被人打劫,车被抢,人被绑着丢进水沟,幸在他逃生出来,后来重新换了一部车,又开始继续他的营生。

2008年返回深圳,还清了当年王哥救助我时送给我的钱,琴姐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招待我,王哥更是把我接来送去,承诺在再来有什么事都包在他身上。

帮侄女莉莉介绍工作的第二年,我的另一位亲友南下广东打工,我提前给王哥打了电话,对方一到广州,王哥就很认真的接其到雁田并安排进厂,还时时给以关照,但在2013年前后,王哥的两个手机号突然相继成了空号,我们之间一时失却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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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五侄女莉莉一发来了王哥的联系方式,我们立刻取得了联系,这惊喜让我突然相信:生活中有交替的朋友,都是上天指派的缘人。

失去联系十年,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王哥了,甚至相信拼搏了大半辈子老王应该早早离开广东回乡安享余生了,却未曾想到王哥依然坚守在南粤大地,依然靠经营网约车维持着生计。

王哥还住在南山,十多年了,他一直住在同一间房子里,只是房租已翻了一番,他和琴姐也不再年轻,他们当年上幼儿园的儿子已大学毕业在老家上了班,但他们的生活却始终未变。

说起房子的事情,我再次感叹着2002年过布吉时那些一平方一千元的楼盘,王哥就笑着说还说那房子,老黄(黄警官)那时候看了两套房子,总共29万,让我同他一起买我都没有买。

王哥是笑着说这些话的,但话语间的失落却是无法掩饰的。

是呀,我们确实经历了变化巨大的时代,时代也确实给过我们一些契机,只是我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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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机会时时都有,能抓住机会的却总是少数人,我们常常说那是命,其实命运绝对离不开预见和思想观念,就恰似房子这事,我和王哥那时候都没钱,更是没预见,而与王哥同是江苏人的老荣,我却清楚地记得,其当年在布吉购买过三套房子。

老荣比我大不了几岁,那时候与妻子在一家皮具厂上班,后来他开了家小卖部,到我开照相馆的时候他的小卖铺已开到了三家,但妻子还在厂里上班,小店子都是工业区的小房子,店铺都不大,雇打工的娃娃守店,也赚不了几个钱,但他买了三套房,都是租出去收房租以房养房,他多次找我打印租房合同,内容列的特别细,包括一盏灯,一个洗脸盆,都详尽登记,责任要求的清清楚楚,我帮他打印合同的时候看到那些细节心里都发毛,都觉得他比本地佬还无情。

其实深圳本土的房东老年人大多数都还是很有包容性的,那些年打工人逃租的也很多,许多房东并没有那么斤斤计较,但年轻人就不同,记得我在大园路开相馆那时候,有一次房东女儿来收租,我说钱不够,缓两天再缴,那姑娘非常冰冷地连问了三个为什么:“为什么钱不够”?

“为什么不提前准备好?”

“你不知道什么房租什么时候到期吗?”

那种面无表情的生冷,那种诘问的语气和不屑的眼神,我至今回想起来仍有凛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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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在为梦想而奋斗,而每个人的追求目标都不同,思想境界往往决定了你的追求高度,而脱离实际的追求总是不着边际,所以永远不能站在自己的角度去品评一个人,更勿以成败论英雄。

在重返南粤的时间愈久,接触到的朋友愈多,也了解到更多的人生故事。

有朋友告诉我:老荣的三套房子八年前就出手了,买了近一千万,卖了房子后回内陆好几年去年又回深圳了,据说是投资培训机构不太理想,现在又在寻找机会。

在探望过老连返回的街头,我还偶遇了当年一起打工的省模女工小冷,2001年,她与厂里的工模师傅周某结婚,后来小两口在凤岗开了一个试模修模的小公司,经营了约十年,也赚了点小钱,但两人最后却离婚了,离婚后,小冷离开了公司,把离婚所分的八十多万资产参股了一家澳大利亚老板开的用品厂,不期想这两年疫情回中澳关系的恶化,厂子开到去年也开倒了,现在不得已在朋友的美容院做美容护理。

这是个朝夕瞬变的时代,似乎很少有谁的生活轨迹都是持续的,太多的变化,太多的断点和转机,但我们依然应坚信: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

雨夜蝶踪——赴莞生活日记(上)

雨夜蝶踪——赴莞生活日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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