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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唐朝以来，扬州就一直是中国最繁华、最富庶的城市之一。千百年来，虽然扬州也曾几经战火，但总是能够涅槃重生，重新成为最发达的经济中心。在经济基础上，扬州还始终稳居着文化中心的宝座。无数的诗人、作家、画家、音乐家聚集在这里，创造出了光辉灿烂的扬州文化。“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淮左名都，竹西佳处”，一代又一代的诗人们为我们描绘出了这座城市的神韵。扬州的风景，扬州的园林，扬州的文人，扬州的美女，扬州的美食，甚至扬州的澡堂子，都已经成为了中国传统文化的象征。扬州是一座如同罗马、巴黎一样富有传奇色彩的历史名城。  然而，这一切到了太平天国战争时期就打上了休止符。经过这一场战争的洗劫，扬州就此沉沦，再也没有恢复它昔日的荣光。下面，我们就来讲述一下太平天国时期的扬州之战。 （一） 1853年3月20日，太平天国攻克了南京。 南京失陷的消息传到了扬州，全城上下人心惶惶，风声鹤唳，有钱人纷纷携家带口逃往别处。扬州人出门就要坐船，当时恰逢春季水枯，行船要靠纤夫拉纤。纤夫们趁机漫天要价，拉一趟纤要四五吊钱才行，结果都发了一笔小财。 此时在扬州城里，地位最高的官员就是漕运总督杨殿邦。大家都希望他能拿个主意。杨大人果然不凡，立马就想出了一条妙计。 原来在鸦片战争期间，英军曾经占领镇江。当时的扬州官员派人与英军联系，拿出了50万两银子的赎城费，请求英军不要攻打扬州。英国人居然就同意了。事后，朝廷也没有追究这个事。杨殿邦打算照搬前例，给扬州找一条生路。  杨殿邦的主意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成。扬州人不差钱，如果能花钱买个平安，那是最好不过的。于是，扬州这边就派人到南京，见到了东王杨秀清，献上20万两白银，恳求东王不要攻打扬州。东王当时满口答应，但是没过两天，太平天国的大军就杀奔扬州、镇江二城而来。 4月1日，林凤祥、李开芳率领太平军杀到了扬州。漕运总督杨殿邦、扬州知府张廷瑞、参将文玉等人不战而逃，顺着大运河一口气跑到了淮安的清江浦。只有一个名叫张翊国的盐运司候补知事率领着一些团练，在城外的桃花庵和太平军对抗了一下，但是很快就被击溃。林凤祥、李开芳大摇大摆地进入了扬州城。 扬州的老百姓纷纷在脑袋上裹了红头巾，在门上张贴“顺”字，然后跪迎太平军入城。 太平军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占领了扬州，扬州城内无尽的财富统统进入了太平天国的圣库。 （二） 扬州、镇江二城的失守，意味着大运河这条南北交通大动脉被切断了，江南的财赋将无法顺利地运送到北京。这对于满清王朝来说是不能承受的损失。因此，咸丰帝立即下令让琦善组建江北大营，目标直指扬州，一定要把它夺回来。 琦善在鸦片战争中的拙劣表现并没有让他失去皇帝的信任，相反，道光咸丰爷俩还一致认为琦善是当时朝廷里面最有才干的能员，所以才会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他。  琦善以钦差大臣衔来到了扬州，组建江北大营，陈金绶、胜保是他的副手。江北大营的兵马都是八旗绿营官兵，窳败不堪，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琦善对此深有了解，所以他到了扬州之后，借口兵力没有到齐，饷银也没有到位，迟迟不肯对扬州发起进攻。 5月8日，林凤祥、李开芳接到了杨秀清的命令，率领扬州的主力部队开始北伐。曾立昌则奉命留守扬州。 留在扬州的太平军部队只剩下了数千人，其中能战的精兵只有一千多。曾立昌便收缩兵力，放弃了城外所有的阵地，全军退到城内防御。 在撤军的同时，曾立昌在扬州城外放了一把大火，把扬州城方圆十余里内的所有建筑物都付之一炬。无数的亭台楼阁、园林寺庙都在这场大火化为灰烬。尤其是天宁寺附近的文汇阁，那是当时中国七大藏书楼之一，藏有七万多部珍贵古籍，还有文汇阁本《四库全书》、《古今图书集成》，都被毁于大火，堪称无法挽回的损失。  太平军全部撤入城里之后，琦善才指挥着清军慢慢地围拢过来，从三面包围了扬州，同时开始了一些小规模的进攻。 不过，琦善对于江北大营的实力心中有数。他不敢全力进攻，唯恐遭到太平军的反噬，同时又不能不回应咸丰帝接连要求强攻的旨意，所以琦善就耍起了花架子。比如，5月28日到6月3日间，琦善组织了一次号称“七昼夜连攻”的攻城行动。表面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实际上不过就是围着扬州城胡乱放炮，士兵们在离城很远的地方摇旗呐喊，并没有真正发起进攻。偶尔有清军靠近城垣，一旦太平军出城反击，清军立刻脚底抹油。 而江北大营也迟迟没有对扬州形成合围。扬州城只是东、西、北三面有清军，而南面却不见一兵一卒。太平军“……终日大开南门，出入自由，船只络绎与江宁之贼声息相通。一切米盐食物，市易纷纭。琦善佯为不知，犹大言贼已被我围困……” 琦善自己住在离城二十多里远的袁家花园，从不亲临前线。军官们每日饮酒下棋、养花弄鸟，甚至蓄妾养优、听歌看戏；士兵们则是成天喝酒赌钱抽大烟。大家伙儿的小日子都过得十分滋润，可就苦了千里之外北京紫禁城里的咸丰帝。他每天看着琦善给他送来的例行公事一般的“战报”，气得火冒三丈，但是也无可奈何。 （三） 这一边扬州城里的曾立昌却也没闲着。他除了要应付一下琦善的例行公事般的“攻城”之外，还没有忘记在扬州建设太平天国的“天堂”。 太平军一进扬州，就立刻实行男女分营的制度。扬州城的老百姓都和太平军的普通将士们一起当起了和尚和尼姑，即便是夫妻也不能相聚在一起。  扬州百姓家里的财物统统都进入了圣库，然后大家一起每天吃集体伙食。饭当然不能白吃，想吃饭就得干活。除了干活还得听“讲道理”。 “讲道理”就是太平天国的宗教仪式，类似于基督教的神甫布道，不过讲的都是太平天国版本的“圣书”。宣讲的人都来自广西的客家人，他们站在台上哇啦哇啦地说一通，扬州的百姓自然听不懂，不过还不得不听，不听就连饭都没得吃。 如此荒唐扭曲的天堂自然不会让人有任何好感。更何况扬州百姓的生活水平原本比广西穷山沟要高出不知几个档次，现在突然让他们过上连广西山民都感到不适应的生活，他们当然不会对太平天国有任何好感。因此，城中就有人暗暗与城外的清军取得联系，想要做内应，接应清军打进来。 那个当初敢于抵抗太平军的张翊国对此十分积极。他联络好了内应，就向琦善建议发起进攻。琦善推三阻四，一直磨蹭到七月份，才勉强同意了张翊国的计划。  扬州东关清代火炮 7月3日，张翊国率领二百名团练为前锋，在城中内应的配合下，一举登上了城墙。他一马当先，领着团练杀到了城里的财神庙附近。这时候回头一看，清军竟然没有跟上来。原来，清军提督陈金绶胆小如鼠，根本就不敢靠近城墙。只有总兵双来稍微勇敢一点，带着士兵想要登城。但是太平军一通滚木礌石，就把双来和他的士兵砸得屁滚尿流，纷纷逃走。 张翊国只好撤退。他自己倒是跑出来了，但是手下的团练却死伤殆尽了。 7月23日，琦善又组织了一次攻城，结果总兵双来中炮身亡。这位“最勇敢”的将领被击毙，让琦善再也不敢尝试直接攻城了。 面对着拖泥带水的战局，咸丰帝对于琦善的耐心终于到了尽头。他已经意识到琦善是在糊弄他，所以，咸丰帝决心不再给这位前朝老臣留面子，直接撕破脸皮加以斥责。7月份，咸丰在一份上谕中用愤怒的口吻说道：“琦善老而无志，如再不知愧奋，朕必用遏必隆宝刀将汝正法！”  受到皇帝如此严厉的指责，琦善不得不拿出点行动来回应。8月份起，他开始在扬州以南的三汊河附近构筑阵地，阻止太平军与外界的联系。如此一来，扬州与外界的联系就基本中断了。 （四） 扬州真正被合围之后，城内的粮食供应立即发生了困难。由于粮食短缺，太平军和城中居民被迫罗雀掘鼠，甚至连皮鞋底、皮箱子都拿来煮熟吃掉。城中很快就出现了饿死人的现象，不少百姓被活活饿死。 由于城外的柴草木炭也运不进来，所以扬州人只好拆屋做薪。在那个冬天里，扬州城无数的雕梁画栋、舞榭歌台都被添进了炉灶化为乌有。整个扬州迅速地变成了一座破败不堪的城市。 对于扬州城的困境，杨秀清是完全清楚的。他也很想派兵救援扬州，但是由于北伐西征以及要应对身边的江南大营的进攻，兵力实在是调配不开。这让杨秀清十分的烦恼。  到了十二月份，北伐军被困在天津的消息传来，杨秀清经过权衡，终于做出了决定：放弃扬州，把曾立昌这支部队组建成援军，去支援北伐军。 但是曾立昌现在自己已经很难全身而退了，必须有人接应。所以，杨秀清命令赖汉英指挥一支部队去接应曾立昌。如此一来，自从太平军占领扬州城以来最为激烈的战斗就爆发了。 12月3日，赖汉英采用声东击西的战术，派出一部人马佯攻三汊河，自己则率领主力突然对仪征发起进攻，一举将其攻克。 12月4日起，赖汉英开始对江北大营发起进攻，而曾立昌也派兵出城参战。琦善对此十分惊恐，他并不知道赖汉英是来接应曾立昌离开扬州的，唯恐吃了败仗无法向朝廷交差，所以他拼命地组织抵抗。经过多日的激战，赖汉英和曾立昌无法完成会师。 双方从月初打到月底，赖汉英始终无法取得什么进展。他经过认真的侦察，发现扬州东面的清军冯景尼所部战斗力十分的孱弱，于是他决定改变进攻方向，从东路实施突破。 12月24日，太平军从瓜洲绕到运河的东岸，于深夜时分渡过扬子桥，向着冯景尼的军营发起进攻。冯景尼猝不及防，不敢应战，上马逃走。手下的兵士一哄而散。太平军顺利地跨越运河，夺取大批军火物资。  太平军渡过运河后，向着施家桥、陈家巷等地的清军营垒发起进攻。清军张翊国、慧成等人纷纷逃亡，赖汉英一鼓作气杀到了扬州城下，胜利地完成了与曾立昌会师的任务。 惨败的消息传到北京，咸丰帝大为光火，立即下旨将琦善革职留任，冯景尼就地处决，张翊国发配新疆，其余将领也都受到了相应的处分。 12月26日夜间，赖汉英和曾立昌率领全军乘船撤出扬州，除了带走了扬州的大笔财物之外，还带走了城中数以万计的俊男美女。 琦善发现太平军要走，于是偷偷命令清军放开通道，不要截击，然后在太平军后面呐喊放炮、虚张声势一番，这就算是“收复扬州” 了。 待太平军走后，清军进入扬州，随即关闭了所有的城门，开始在城中大肆掳掠抢劫。城中火光四起，哭声震天，整整七天七夜才宣告结束。琦善对此视若无睹，依然以所谓“大捷”上报朝廷，算作是他立下的奇功一件。 （五） 此后，在1856年和1858年太平军两次攻破江北大营的战役中，太平军都曾经再次占据扬州，但是为时都很短，不过几天的时间就弃城而去了。因此，和南京、杭州等城市比起来，扬州受到的损失就算是轻的了。 不过，由于瓜洲和镇江长期都被太平天国占据，所以大运河还是无法通行。这样一来，依靠着运河生存的扬州就始终无法恢复昔日的旧貌。江南的财赋只能通过上海由海路运往北方。 而当太平天国横扫江南大地之后，江南财赋化为乌有。上海的关税收入成了清廷的财政支柱，同时，由于上海租界有洋人防御坚不可摧，所以江浙一带的富人纷纷逃入上海租界避难。这样，上海就变成了唯一一座受益于太平天国战争的城市而迅速崛起。 如此一来，扬州的地位就被上海取代了。此后，由于火车轮船的出现，大运河的运输价值急剧下降，扬州就再也无法重现昔日的辉煌了。 今天的扬州已经不再具备从前的地位，不过，扬州的文化传统还在，扬州也依然是一座富有魅力的城市，可以让无数游人流连忘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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