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吴世味：爱情脚印

汪平书屋 2022-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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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世味：爱情脚印

作者：吴世味

如果我说爱情也是时尚，对于那些硕果仅存的理想主义者们而言，无疑是一种打击，因为在他们看来，爱情乃是可以为之牺牲自由与生命的崇高情感。人们也不难讲述许多惊天动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张扬爱情之伟大。若把如此纯美，只有高智商的人类才可能具有的精神活动和流行的、大众化的时尚相提并论，岂非是对“爱情”二字的亵渎?

其实，说爱情也是时尚，并没有贬损爱情的意思。按照唯物史观，人类的一切精神活动，都必须以物质条件为前提。回过头看一看，记录在人类文明史上的爱情的脚印，出来都是与当时的经济背景、与时代精神相同步的。何况，时尚也不是什么坏东西。

上个世纪初，青年男女的自由恋爱涂满了反封建的悲壮色彩，这从二三十年代大量的文学作品中可以找到印证。在封建帝制土崩瓦解的社会背景下，讲到爱情的浪漫与社会对叛逆者的扼杀，当首推鲁迅《伤逝》，涓生和子君的悲剧，是潮流，是时尚，更是时代的折射。从敏感的诗人的作品里，尤其能看出青年一代追求爱情时所需要付出的勇气与无奈。“我冒犯了人们的指摘，一步一回头瞟我的意中人；我怎样地欣慰而胆寒呵。”（汪静之《过伊家门外》）封建意识对年轻人追求爱情形成了巨大的社会心理压力，他们在战战兢兢中收获爱情，同时体验爱情带给自己的精神愉悦。正是这样矛盾心理，使爱情表达变得含蓄而曲折。“心里害着热烈的相思”，行动却只是“月光一般轻轻地，从你那儿潜潜走过”（冯至《蛇》）。现代人司空见惯的干柴烈火式的爱情，却只是“窥望着你在甜蜜的眠着，在爱人的前额，不让她警觉地轻轻蜜吻”。（郑振铎《云与月》）

动荡变革的时代，年轻人投身革命，艰苦的岁月也使爱情变得坚强和理性。“……朝着我们挑选的方向。在路上，我们相遇了又离开，爱情咬得我们好苦。……自由不只属于你，不只属于我，人类的共同命运——这爱情的坚贞和永恒的基础。”（杭约赫《最初的密》）

新中国刚诞生不久的五六十年代，爱情的主旋律是热情、健康，个人的思想进步与集体事业的成功。“我和爱人来相会，期待他送我一朵红玫瑰。哦，没有玫瑰，没有玫瑰，一团圆圆的向日葵。”（邹荻帆《爱人送我向日葵》）“要我嫁你吗？你衣襟上少着一枚奖章。”（闻捷《种瓜姑娘》）。

十年动乱是一段缺失了爱情的岁月。八十年代后的年轻人，又重新体验到爱情独有的温柔与浪漫。“以往的辛酸凝成泪水/沾湿了你的手绢/被遗忘在一个黑漆漆的门洞里”，即使明天早上/枪口和血淋淋的太阳/让我交出自由、青春和笔/我也决不会交出这个夜晚/我决不会交出你。”（北岛《雨夜》）

现在，又一轮理想主义模式的爱情迅速被物质化流俗所湮没，随着讲求功利、追逐享受的世风泛滥，爱情已经变得平庸和琐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