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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老屋的二楼上，有母亲陪嫁而来的樟木箱子，黄色的，四四方方，正中间的开合处，常年挂着一把铜色的锁。那里面放了很多“宝贝儿”物件。 每逢母亲要找什么重要物品，一定郑重其事的带上钥匙，神色凝重的打开锁，掀开箱子的盖，开始一件件的翻找。我也必定跟在她身边，等待的心情仿佛是找寻宝藏一样，带着几分好奇，又夹杂着一些期许。 箱子里有母亲手工做的布鞋、品质上乘的布料，还有五颜六色的彩线。布料花色靓丽鲜艳，有粉嫩的红、恬静的蓝、神秘的紫。那些美丽清浅的颜色大概也是随母亲陪嫁而来的稀有物品，我一件件的摸着它们，心生一股向往，幻想着母亲穿上颜色亮丽之后的衣服是什么样子？于是忍不住问，为什么这么好看的布料不拿去做衣服？母亲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落寞，她说做农活时不适合穿。 我心想，出门走亲戚的时候可以穿啊。 怔怔的忆起箱子里的布料，忽然觉得，这个想法多么幼稚，母亲当年已近三十，再穿那些粉粉嫩嫩的颜色，已然不适合。她的皮肤与同龄人比，依然白皙，容貌却不再如小姑娘般看上去水灵灵，时间让她的面容有了痕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生出细细密密的鱼尾纹。 箱子内还有我从小穿过的小衣服、旧鞋子，母亲一样样的保存完好，连同过去那些带着梦幻色彩的时光，一并珍藏，妥帖存放。如今回想起，每一样物品都很普通，只不过母亲赋予它意义，所以它在心目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而今到了与她相似的年纪，我才体会到这种细致入微的情感，多么深情。 那个黄色木箱子，见证我从童年长成少女，令我倍感亲切，无限追思。 与母亲相同，我如今的衣柜里也很少有粉粉嫩嫩、娇滴滴的颜色出现，仿佛无形之中追随了母亲的喜好，一切就像是无意中的自然而然，水到渠成。柜子里也有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收藏了从前喜欢的物件：羊脂玉镯子、耳饰、手链、项链、戒指……如今戴的少，不喜欢身上叮叮当当，感觉累赘，偶尔出去见人，挑上一两样，当做装饰。却也失了那种期待的心情，只当做是寻常物件。 我理解为彼此之间个性的差异。 不知哪年给母亲买了两件衣服，一件格子外套，一件草绿色毛衣。前些日子她穿在身上说是被电焊飘出来的火星子烧了两个洞，心疼的不得了，微信中告诉我，觉得很可惜，又说想找个改衣服的店铺看看，能不能补救一下？我轻描淡写的评论，破了还留它干嘛，回头给你买两件新的……对物品的态度，可看出是否珍视，这便是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 小时候母亲为我做的布鞋，没穿上多久，脚底便磨破一个大洞。书包里的课本也总是无缘无故少一页，笔记做的随心所欲，看到同学书本上工工整整的字迹会心生羡慕，耐着性子模仿了一段时间，最后无奈作罢。也曾经为了讨好他人，将自己变得柔顺可人、温柔之至，后来发现太累了，带着面具的日子，注定无法长久。 每个人都有自己原本的性格，泯灭自己，变为他人，不太可能。 旧日时光，一去不复返，从生命中匆匆掠过，就像走在江南四角天空的小巷，一抬头，看见天空中的燕子由北往南迁徙，它们终会找到一处适合自己生活的居住地。在那里，彼此不问来处，过去没有痕迹，只有回忆的画面令人动容、惺惺相惜。 燕子仍会回到故土，而我心中也未忘来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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