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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也去添堵。5号从成都高铁到西安，借了一辆车就向着银川出发。一路美景，一路欢笑，一路游学，同学生在一起，很是愉快。10号回到西安，到达高铁站，该返程了。
坐在椅子上等待检票。突然，喇叭响了“谁是医生，请到10号检票口，有人晕倒”。我在7号，马上向10号检票口望去，并没有人躺下，也没人围堆。于是，没有理会。 又播报了。我走过去，还是没有病人。 再次播报，播音员声音明显有些急。 这次，我和路遥儿推的孙璐瑶一块跑过去。还是没有人。小孙机灵，问附近服务员。她将我们带到10号检票口，两位检票员一听医生来了，顿感希望，连忙打开检票口。我们随她跑到站台。站台上已经空无一人。见不远处有两位乘警架着一个中年男子。男子上身裸着，被一件小薄褥裹着，站立不稳，神识模糊，呼吸很粗。 我简单问了情况，列车员说该男子到达西安时昏迷在车厢里。只好通知医生，并通知西安120。 医生职业生涯中，总会碰到紧急情况。碰到紧急情况时，首先救命，然后弄清病症，对症治疗。我职业性地摸他桡动脉，有跳动，但不明显。摸人迎脉，急促地跳动。探其口鼻，有呼吸，气还是热的。虽然不能测血压，也没有听诊器，但有脉搏，有呼吸，就有生命体征。呼之不应，没有意识，需要醒神，需要运用掐惊术。惊风就以昏迷和抽搐为特征。小儿推拿的前身（起源）就是掐惊（筋）术呀。 于是，我掐他人中，路遥（聪明的女孩）已经掐着他的合谷了。少顷，病人醒了，睁着大大的眼睛，一动不动瞪着我。 这就是失神，这是大脑不受控制的典型特征。 莫非他的病根在大脑？（生命体征正常后的第二件事是寻找病根治疗） 对于昏迷的病症，我首先想到醉酒，也想到癫痫，想到精神病（狂躁症），想到低血糖。由于患者四肢冷，又才醒过来，喝点糖水肯定有益于病情稳定，我就嘱乘务员弄些糖水。 打断一下。高铁不等人。因为他，高铁已经晚点5分钟。另一位乘警从车上拿下他的行李。简简单单一个旅行包。站上的服务员推来老年车，让他坐下，他不坐，他站起来，朝即将关闭的车门奔去，他的劲有些大。 乘警拉住他，我强行抱稳他，不让他爬车。 火车缓慢地启动。他明显有些焦急。 我们推着他上了二楼候车厅。我问他的病史，他不说话。于是，我用“振脑门”（相传是少林内功独门绝技未经证实），这是推拿手法中最重的一种，直接刺激枕骨大孔，我形容它能让人脱胎换骨，用于失眠、头痛、神昏有良效。果然，风府部位被击了几拳（技巧性强哟，不能乱击），加之喝了热开水，吃了两颗西瓜霜（没有找到白糖和其它糖果，乘务员拿出自己的西瓜霜），他有了语言。 乘警打开他的行李包，里面只有几件简单衣衫。如此简单！无论他的行李，还是穿着都与周围旅客格格不入。要么穷困潦倒，要么逃亡之人。 又找到他的身份证和手机。他是周至县人。乘警立即与周至警方联系，警方说没有前科。那就是精神病了。
精神病需要安抚。推拿加语言可是我们的强项。推拿推身体，理筋脉，畅气血，和阴阳，镇静安神，令人愉悦、舒适、忘掉痛苦和忧愁。语言安抚、开导、坚定其生活的信心，将其引向光明。我们已经有用此治好割腕的，吞药的和想上吊、跳楼、跳河者的经历。所以，我一边轻抚他的脊、拿他的肩、轻搔他的百会和搓摩他的劳宫，一边轻声对他说“坚强些，坚强些”“快到家了”“夫人在家里等你”“孩子盼你回家”。果然，他完全安定了下来。 这时候，120来了。我简单汇报病情，提出患者可能因为低血糖伴精神病所致。120立即检测血糖。5mmol/l，这可是在吃了两颗西瓜霜和喝了大量开水之后的数值。恐怕在晕倒前应该低于3吧！ 乘警一直试图打开男子手机，没有成功。我将手机递给男子，他输入密码，顺利打开了。 乘警让他给家里电话。他有些沮丧地对电话说：“我没有挣到钱”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不要紧。你回来就好” 听到这里，我有些感动。我问他从什么地方上车，乘务员说他在南宁车。他说他从防城港出发的。 病人醒了，已经无大碍。120来了。他们的设备是我们徒手无法比拟的。小孙催我“廖老师，我们该检票了” 于是，我们离开了10号检票口。 在飞驰的列车上，我还想到这个男子，特别是他的原发病症。 醉酒吧？乘务员说他没有喝酒，身上也没有酒气。癫痫呢？癫痫醒后一如常人，不会不说话，而且发病抽搐之后一般非常困倦。精神病真是像极了，失神的眼，强直的身躯，不言不语，但精神病一般不会昏迷。低血糖，肯定有一点。但低血糖醒后是软绵绵的，不会强直的身躯。所以，一开始我给学生分析的还是低血糖诱发精神病。 列车正经过秦岭，窗外有些飞雪，学生拿出9号我们在固原和宝鸡拍下的飞雪的照片。 好冷呀！我突然有了灵感— 男子在防城港上车，我连忙查防城港气温，27度。西安10号晚上只有几度。当一个人在很短时间内从几十度过度到几度时，他受得了吗？联想到他的包裹，连一件卡克和象样的制服都没有。在车上，他可是一直裹着那件他唯一的薄薄的被单呀。原来，他衣着太单薄，抗不住寒冷，加之没吃没喝，才昏迷。一想到寒主收引凝滞，寒伤阳气，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看来，这次我误诊了。他没有精神病。 联想到他和妻子的通话。我还原了他的故事 -- 夏天，听说南方好挣钱，他告别家乡父老和妻子，去到防城港。夏天本不需要带多少衣服，况且去防城港。但广西的钱并不好挣，广西到是传销盛行。半年多，他可能打了多处工，所有收入仅供他的吃和住。他也可能误入到传销里面，不仅没有挣到钱，反而连出门带的钱都亏空出去了。无奈之下，妻子劝他回家，于是，他用最后的一点钱买了车票，登上了回家的列车。整整一天时间，他没有钱买方便面和矿泉水，也没有杯子接车上水喝。不吃不喝，特别是寒冷，让他忍受不了。他拿出仅有的一床被褥裹在身上，希望能带来温暖。然而，那点被褥，远远抗不了突降的寒流。于是，在列车快到家时，他昏倒了。 他并没有病。只是他的口袋里寒碜。这时候，我想到杜甫的名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被天下寒士尽欢颜”可惜，我没有想到他是受冻，否则我会将把自己出门带着却又没有用上的羽绒服给他披上。我更希望国家的扶贫政策能够真实地解决他家的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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