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游归来
2014-04-28
题记：甲午年春由京出发，游历浙江、江西，福建归来作。
君不见、四月芬芳怒，踏春万里行。
君不见、沐浴江南雨，驾舟水盈盈。
君不见、樱花铺满地，柳丝随风鸣。
烟雨楼上望烟雨，淅淅沥沥似琴声。
湖中小岛惠风绕，花草深处啼黄莺。
晓来乌镇访灯华，又见两岸青砖人家。
石板青痕笛声悠，携手游来腮飞霞。
单车尾后佳人笑，环湖一周赏百花。
断桥千年等一回，多少情人隔天涯。
雷峰塔影千帆过，灵隐寺中一杯茶。
人若无情空为人，人若多情雾中纱。
多情不如付花草，花草有情骚客夸。
帝王将相在何处，都葬青山天外语。
还我河山未酬志，仗剑云游无头绪。
地下长河气呵霜，诸葛村落隐世长。
兰江灯火十里街，滔滔江水雨敲窗。
三柱清香三生缘，三清山上夜未央。
陪君一程下梅村，龙井高天共翱翔。
爱到深处是别离，情到深处独舔伤。
归来红颜离人妆，抚一曲、暗夜把酒狂。
【注释】
下梅村：位于福建武夷山。龙井：指福建龙井山。
【鉴赏】
这是一首诗人南游归来而作的诗，作者将一路游历的所见所感赋予笔端，集各地的风土人情与自我感怀于一体，自然潇洒，随性而为，寓理于景，情感真挚。
全诗采用四种声韵，切换自然，且裁剪得当，详略分明，尤以浙江行为全诗重点，把读者带进江南水乡的诗情画意之中，并伴随着作者生发出一缕缕复杂的情愫。
从开篇至“花草深处啼黄莺”采用下平八庚韵。诗人以抒情起笔，三个“君不见”句总领全诗，点明游历的时间和地点，并总体描绘江南景致。“四月芬芳怒，踏春万里行。”极富浪漫色彩，“怒”字形象地写出四月的烂漫之气象，“万里行”这一虚笔写出了踏春的路程，言语间流露出欢欣之情。“沐浴江南雨，驾舟水盈盈”形象地道出踏春的目的地——江南水乡。此句以极具代表性的“江南雨”概括江南特色，“驾舟”进一步道出江南特有的习俗，“水盈盈”则展现了江南不愧为水乡的美丽。“樱花铺满地，柳丝随风鸣”一句抓住“樱花”和“柳丝”这两种物象去加以表现江南风光，尤以对句十分形象，诗人运用通感之手法，调动感官，似乎听到风拂柳丝之声，笔法细腻。“烟雨楼上望烟雨，淅淅沥沥似琴声。”视觉、听觉交汇，展现一派迷蒙的江南烟雨图，极富诗情画意。此淅淅沥沥的烟雨，在诗人听来，犹如美妙的琴声，似乎在倾诉着什么。随着视线的迁移，诗人的观察点转向了湖中的小岛：湖中小岛惠风绕，花草深处啼黄莺。小岛绿意盎然，清风徐徐，花草深处隐隐有黄莺的啼叫声。此句依然是视听结合，展现湖中小岛的特有景致，“啼黄莺”为“黄莺啼”之倒装。这是诗人南游的第一站——嘉兴南湖。
“晓来乌镇访灯华”至“花草有情骚客夸。”采用下平六麻韵，描绘了一幅江南风俗画。“晓来乌镇访灯华，又见两岸青砖人家。”乌镇具有典型的江南水乡特征，完整地保存着原有晚清和民国时期水乡古镇的风貌和格局。以河成街，街桥相连，依河筑屋，水镇一体，组织起水阁、桥梁、石板巷、茅盾故居等独具江南韵味的建筑因素，体现了中国古典民居“以和为美”的人文思想，以其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和谐相处的整体美，呈现江南水乡古镇的空间魅力。诗人天明时分到了乌镇，等待着造访夜晚乌镇华灯初上的美丽光景，又见到了沿河两岸的青砖人家。此句写出了乌镇独有的景观，表现了乌镇的古典美。“石板青痕笛声悠，携手游来腮飞霞。”描绘了一幅生动的游春图：那石板上的青痕依稀可见，笛声悠扬由远而近；携手游玩回来的情侣，带着春天的气息，佳人脸颊飞上了红晕。“单车尾后佳人笑，环湖一周赏百花。”诗人载着幸福，带着佳人，由乌镇转至西湖，佳人的笑声萦绕在西湖四周，看尽春花，享受快乐的光景。以下八句由叙转议：“断桥千年等一回，多少情人隔天涯。雷峰塔影千帆过，灵隐寺中一杯茶。”是此诗的分水岭，提起断桥和雷峰塔，自然会联想到中国民间爱情传说《白蛇传》中缠绵悲怆的爱情故事。白娘子与许仙相识在此，同舟归城，借伞定情；后又在此邂逅，言归于好。越剧《白蛇传》中白娘子唱道：“西湖山水还依旧……看到断桥桥未断，我寸肠断，一片深情付东流！”历来催人泪下，给每个游览断桥的游客以无尽追思。法海和尚骗许仙至金山，白娘子水漫金山救许仙，被法海镇在雷峰塔下。后小青苦练法力,终于打败了法海,雷峰塔倒塌，白素贞才获救了。千年等一回的隔世情缘，演绎出一场感天动地的爱情悲剧，多少相爱的人儿远隔天涯，难以相聚。诗人借此映射自身，为下文的抒情埋下伏笔。“雷峰塔影千帆过，灵隐寺中一杯茶”以景蕴情，以景寓理，巧借西湖著名景点雷峰塔与灵隐寺，抒发人生感慨——雷峰塔下，千帆经过，来来往往，殊不知一切的一切，尽在灵隐寺中的一杯茶里，甘苦自知。不是么？“人若无情空为人，人若多情雾中纱。
多情不如付花草，花草有情骚客夸。”深化议论，语浅意深。人若无情枉为人，若是多情，则如雾中纱一般朦胧，很多事物都分辨不清，正如“用情太深，智商低下”是也。所以，如果多情，还不如付之花草，起码花草不至于伤了自身的情感付出，因为花草亦是有情有义的，君不见古往今来的骚客们无时不在夸赞花草付情于花草吗？此为诗人情感的过渡。
“帝王将相在何处”至“仗剑云游无头绪”采用六御韵，换为仄韵，情感变为激昂。一阵阵的怅然失落感不由得使诗人想到古来帝王将相的归处：都葬青山天外语。这更增加了一层历史的沧桑感——帝王将相又如何？最终的归宿都是一样的。“西湖三杰”——岳飞、于谦、张苍水等民族英雄都葬在西湖这一带，使西湖染上了深厚的人文底蕴和历史内蕴。诗人以时空的转换，影射自身：还我河山未酬志，仗剑云游无头绪。古来多少志士壮志未酬，仗剑走天涯，却是了无头绪，一场空悲切！“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之铿锵音韵犹在耳畔，激越的背后往往是一股苍凉，一言难尽。
“地下长河气呵霜”至末句采用下平七阳韵，夹叙夹议，寄情于景。诗人选取了南游的几处景点加以描摹绘景，文笔自然：“地下长河气呵霜”写出了兰溪六洞山地下长河的特点——被誉为“海内一绝”的地下长河全程2500米，面积25000多平方米，分涌雪洞、时间隧道、玉露洞三段。涌雪洞中一条长逾千米地下暗河贯穿始终，源头至今还未探明，洞内气温常年保持18度，冬暖夏凉，舟行其中，宛若置身仙境。故有此句。“诸葛村落隐世长”则写出了江南古村落的特色——浙江兰溪市诸葛村是三国时期蜀汉名相诸葛亮后裔的聚居地，坐落在兰溪市高隆之西。诸葛村现居有诸葛亮后裔近4000人，为全国诸葛亮后裔最大聚居地。这个诸葛八卦村是按照传统风水学而建成的。这个小村，不仅使诸葛亮的后人几世避免战乱，而且成为中国聚落文化的“活化石”。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的描写与诸葛八卦村极其相似。诸葛八卦村静静地躲在重山之间，不仅保留下百年建筑古风，更道尽江南村落的婉约风情。“兰江灯火十里街，滔滔江水雨敲窗。”写出兰江夜晚风情——兰江，是兰溪的母亲河。入夜，依江亭欣赏倒映在江水中的兰城万家灯火，犹如千万条金鲤窜江，千万支烛光摇曳，使人流连，乐而忘归，独具吴越风情。“三柱清香三生缘，三清山上夜未央。”由浙江景点转入江西上饶的三清山——三清山，因玉京、玉虚、玉华三峰宛如道教玉清、上清、太清三位尊神列坐山巅而得名。三清山的兴衰沉浮，始终与道教的兴衰有密切的关系。三清山道教文化开始于晋代葛洪，葛洪在三清山拥有特殊地位。他与李尚书上三清山结庐炼丹，著书立说，宣扬道教教义，鼓吹“人能成仙”。诗人巧嵌“三清”入句，表达“三生缘”的美好愿望，为下文的顿逆埋下伏笔。“陪君一程下梅村，龙井高天共翱翔。”则由江西转入福建，诗人陪着佳人一起造访武夷山市的下梅村与龙井山。下梅村落生态环境好，具有独特的风水意象。山护村落，水养邑人，山环水抱营造了一个封闭安宁型的村落。两人尽兴游玩，情意绵绵。“爱到深处是别离，情到深处独舔伤。”由叙转议，叩人心扉。别离方知情意浓，爱到深处伤别离。陪君千里，终有一别。都说“情到深处是孤独”，爱得深，伤得越深，且把伤痛留给自己，独个儿咀嚼着分离的痛苦。“独舔伤”最是贴切出味，舔伤实为自疗，可是越是舔伤，伤越深越痛，伤口难以愈合。这种感受有谁明了？因为“归来红颜离人妆”，南游归来，一切也就结束了。南游就如一场梦，梦醒了，人已离去！诗人只有“抚一曲、暗夜把酒狂。”让一曲琴音、一杯酒成为知己红颜，抚慰自己严重受伤的心。
全诗以南游为主线，或描写，或叙事，或抒情，或议论，交织在一起，表达了复杂的情怀，似乎悲欢离合尽在这一场如梦的南游之中。诗人的情感跌宕起伏，如缥缈的云雾——纵然诗人希望这是“千年等一回”的爱恋，希望三生有缘，可最终的结局依然逃不过分离的宿命。短暂的南游，是幸福的，更是给诗人带来了无尽的爱情后遗症——无法愈合的伤痛！一种“物是人非”之感顿时袭上心头，令人忍不住替诗人唏嘘一番。（张金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