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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的维纳斯》作者草句月一

 楚江水 2022-03-03

 作者简介: 笔名:草句月一,河北省高邑县人。六八年河北大学外文系英语专业毕业。后教书到退休。现住石家庄,高新区。

(本文作者近照)

我心中的维纳斯(小说)

文/草句月一

      演唱会结束了。我再也抑制不住,激动地走上舞台,把由白水仙插成的一束花,恭敬地献给了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老师,请接受你的五十年前的一个学生的祝贺。她望着我,怔怔的,不知所措,只喃喃地说:奥,奥,谢谢,谢谢······我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猛地从身心的深处迸发出一句:谢谢你,我一生中的偶像。接着,我痴痴呆呆地下来了。再回头,发现她,我的老师,我的偶像,也被我刚才的唐突和异常弄呆了。她站在那儿,手里握着那束白水仙,别人都散去了,她才如梦初醒般地向后台走去。

      上一幕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当时去省城出差,赶上有个中老年歌咏演唱会,演唱会上,我意外地发现了我的林老师。那是我一生中第三次和林老师接触,也是我最后看到林老师的一次。后来,虽然,也曾在电话里交谈过三两次,但是,总没见面。前些日子,拨打她的电话,得知她已去世。当时心中郁郁的,提笔在日记本上写了首小诗,以示悼念:

玉骨冰肌菩萨心,生来逢时早争春。

热血柔肠慰寒冰,真善美融化乾坤。

      我的老师,我的感情的启蒙者,我心中的真善美的化身,我心中的维纳斯——林老师,我对她知之不多,只听说,她原本出身富家,早期参加革命,在过宣传队,后当老师。当我老师时,是她初上講台。当时,我八岁,小学一年级。我家因父亲之故,母亲,祖母胆小怕事,带着我跑到了石家庄。后石家庄解放,我们又回到老家。可是,房子,地,都没了,家里的东西也都没了。虽然有些好心的乡亲给我们凑了米面,家什,村委会给了我家两间破房,可算有了安身之处。靠母亲,祖母,姐姐纺线织布,换些米面,勉强度日。我当时拾秋,拾麦,拾柴,帮母亲干些农活。可母亲还是让我去上学。我深知家境的不易,心境一直比较低沉。更甚者,那时正搞土改,开批斗会,每次散会时,所有被斗的人都得站成一队,慢慢的,一个一个地从会场的门口往外走,门口两侧个站着几个民兵,拿着个棍棒,向每个人的屁股上打一下,用作对旧社会释放仇恨的形式。我家虽不是被斗户,因外逃,也得排队。每当那时祖母总是拉紧我,以便只打她一下。

      大变革时期,是人性剧烈异化过程,需要把人们平时那种混沌状态加以分化和理清,找到发展,进化的原动力。激流涌动,泥沙俱下,文明与野蛮交替,互促共进,演奏着人间的悲喜剧。善恶的争斗,真假的较量,美丑的演示,裸露着人的本性。善良的祖母不理解,只是私下小声说:这世道,有的人变成鬼了。嘱咐我,不要惹事。

      我,一向是个惹人喜欢的孩子,可个别人还是想欺负我。有天我拾红薯,那个刚到我们村的,分了我家房子的'贫农’(此人后来证明是个流氓无产者,四清中上吊自杀了},说我挖了他的红薯,狠狠打了我一巴掌。我哭着和他理论,祖母,母亲不敢出面争执,只暗暗落泪。邻家的老奶奶骂了他一顿,说他是魔鬼。老奶奶不怕,她是贫农,又是天主教的。

      那时,我觉着自己低人一等,我默默地勤奋地学习,我默默地坚韧地生活,心中沉沉的。忽然,有天来了两个老师,一男一女,都很年轻,男的很欢乐,女的很文静。男得教我们数学、体育;女的教我们国语、唱歌。不知为甚麽,我一见到那个女老师,心中就有一种温柔、和蔼、依托、信赖的感觉。她上课时说的每句话,念得每个字,都使人觉着甜甜的,像春风,像溪水,触动心扉,滋润心田。我幼小的心灵复活了,轻松了。我对林老师感受最深的还是他的音乐课。尤其是教我们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那首歌时,她那清脆、甜润的音质,她那柔情、真挚的、对人的爱,和那赤诚、笃敬的对真理的追求,深深地,打动着,感染着我那幼小、质朴、纯真无暇的心灵。我跟着她那柔情、甜美的音符,望着她那赤诚、圣洁的目光,心在颤抖着。每当唱完这首歌,我总是泪流两颊,心中久久不能平静,隐隐产生一种对真、善、美的向往和追求之情。也就是那时,我对共产党,对新中国,产生了一种由衷的崇尚和热爱。

      从那时起,无论何时何地,每当我听到,每当我唱起这首歌,那种感情就会油然而生,同时,林老师的影子随着那音符在我的天国里出现。

以后,又听无数人无数次唱这首歌,有普通人唱的,有专业人唱的,有为情而唱的,有为理而唱的;可我再也没听到过像林老师那样的歌声。

然而,历史的残酷出现了。

      事情发生在那荒诞,狂热的年代,当时我作为一个红卫兵组织的调查组的成员,去省委调查某个黑线人物。到达那儿时,正赶上革命群众开批判大会。高台上一溜站着十多个黑帮,特务,走资派,阶级异己分子等。其中有个女的,身穿浅灰裤,白上衣,苗条,白净,阴阳头,面前的牌子上写着:阶级异己分子,毒蛇---林

XX 等批判会结束后,我和有关头头联系了一下,说要提审两个人,那头头答应了。

     我走进牛棚时,正是开饭时,人们正在做三件事,有请罪的,有念语录的,有背老三篇的-----忽然,我听到我十几年来没听到的,具有那种特色音质的歌声,是的,那是我幼时听到的歌声,那是扎在我心底的歌声。我果断地向那歌声走去。是她,就是她-----我的情感的启蒙者,我心中的维纳斯,----我的林老师。她比我心中的维纳斯稍显丰满些,尽管有些许憔悴,然而仍不失其文静,优雅的气质,只是目光有点茫然。我走近,说,林老师,我是当年给你割草喂羊的小明。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同伴叫我,我离去了,心中沉沉的。那是我第二次见到林老师。

    时近夕阳的我,回首往事,重温过去,人生百味,再度品尝,愿温好这杯浊酒,与我黄泉下的林老师共饮。

本期编辑:主编 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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