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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鲁迅因文结怨,被讽刺为靠岳父的“富女婿”,最后因鸦片而亡

 后知后觉无所谓 2022-03-05

1968年5月5日,一位饱受心脏病折磨的老人在鸦片的幻觉中结束了自己的一生,晚年的他生活困苦,却毫不邋遢,生活中依然透着一股优雅的气质,他就是被称为民国“小孟尝”邵洵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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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洵美

他生于贵族之家,大半辈子都过着老百姓难以想象的奢华生活,最后离开人世时,却心里却满是忧愁伤感,没有一丝喜悦,对他来说,比起身体的病痛,那些挥之不去的往事才是折磨自己的心病。

而那些往事,都与我们熟悉的作家——鲁迅先生有斩不断地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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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

金粉世家

邵洵美,生于民国时期的世家望族,论亲戚,李鸿章算是他的叔外祖父,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住在上海的豪宅里,从小吃穿不愁。

在20世纪10年代的中国,这种生活已经是金字塔尖上的宝石,是绝大多数的中国底层老百姓一辈子都触摸不到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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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的富人

邵洵美从小就获得了上层阶级给予他的特权,他可以尽情地学习,阅读,可以跳舞,穿西装,可以沉浸在自己舞文弄墨的小世界里,而这,也埋下了他与鲁迅先生矛盾的种子

邵洵美每天的生活,就是在自家的大豪宅里招待往来的各路文人,他写小说,也翻译小说,但最爱的还是出版,家里数不清的财富给了他挥霍的自由,他出钱从不吝啬,为人诚恳又爽直,朋友找他出书,印书,他甚至不过问什么细节,就大把大把地赠予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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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的舞会

邵家的豪宅,一时成了一个文化交流的宝藏之地。他办杂志,办期刊,从《狮吼》到后来的《金屋月刊》,再到《时代》画报《人言周刊》,还有《自由谭》邵洵美在出版事业上的成就,在历史上毫无疑问是数一数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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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的时代画报

民国时期,能过上这富裕生活,有闲功夫读书写文的人本就不多,邵洵美得天独厚的条件,让他认识了徐悲鸿,徐志摩,郁达夫等我们熟悉的艺术家,成了有名的交际花

而这一时期,鲁迅先生也已经活跃在文坛里,他与邵洵美的矛盾,渐渐有了端倪。邵洵美未曾想到,自己开办的那些刊物,有一日竟会成为他与鲁迅先生的战场。

文人无行

1933年初,著名作家萧伯纳来访中国,鲁迅和邵洵美共同参加了这场文学活动,在那个时代,没有电脑,更没有网络,文人之间交流只能靠纸媒,也就是报刊,书信,能亲身参与萧伯纳这位文学大家交流,本是一件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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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伯纳

众人在“功德林”请了萧伯纳一顿丰盛的素菜宴席,不可谓招待不周,鲁迅后来在文章里回忆,邵洵美在笔会上,赠给了萧伯纳自己亲手制作的一个戏子脸谱的小模型,还贴心周到地用盒子包装起来。

等到天色渐晚,邵洵美还帮了鲁迅一个小忙,用自己的汽车送了他回家,可谁曾想就是在这次宴会之后,两人的矛盾就此展开,而矛盾的起因,竟是一个简单的文坛时髦话题:“文人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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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的汽车

其实,早在接待萧伯纳之前,邵洵美就写过一篇《绍兴人》的文章,初入文坛的他,不知为何,竟然以鲁迅先生为原型,写了这篇带有些讽刺意味的小说,文章里的“罗先生”,是一个教书先生,被自己的学生尊称为最优秀的文学家。

可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几年前在中学教过的一个学生来拜访他,当年他可是不止一次批评这个学生文章写得一窍不通,不料这个学生中学毕业后,去南洋不满一个月,回国后在刊物上频频发表文章,在刚出版的一本近代文艺史中,学生的名字竟和罗先生的名字同时出现,罗先生听学生讲完这些事,羞怒不已,故事到此就结束了。

这篇小说发表在《狮吼》杂志上,鲁迅先生是否读过它,我们无从得知,那时候鲁迅已经是文坛享有盛誉的作家,同时还是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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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的报贩

虽然那时候的文坛早就有互相讽刺的风气,这篇文章在众多的互骂文章里也只是普普通通,但邵洵美之后又在《金屋月刊》上登了好友章克标评论鲁迅小说集《呐喊》《彷徨》的文章,里面对鲁迅的评论可不是毕恭毕敬,而是时不时就有“鲁迅部下的走狗是极多的”这种有些冒犯的词句,邵洵美这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行事风格,显然会在将来酿成他绝不想看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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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月刊》

萧伯纳的笔会过后,文坛上出现了一个时髦的话题,叫做“文人无行”,鲁迅先生显然不会错过文坛上这个有意思的话题。

他多次写文章探讨这个题目,在鲁迅看来,这一话题的意义显然是要去讽刺像张资平,曾今可这种人打着“文人”的旗号,做一些投机经商还有加害他人为自己谋取政治资本的行为。

然而过了半个月,邵洵美好巧不巧也了解到了这一话题,在邵洵美看来,文人无行的“行”字,和鲁迅先生的理解是有所不同,他认为这个“行”字是行当的行的意思,他在自己的《文人无行》文章里,开门见山地提出,文人无行,意思就是文人因为没有职业,走投无路才不得已成为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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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的大街

如果说邵洵美的这篇文章只是对“文人无行”四个字的理解和鲁迅不同,那这件事估计也就不了了之了,毕竟一万个人眼里有一万个哈姆雷特,更何况两人都是有文学修养的,见解不同,包容为大,不会过多在意。

邵洵美的文章可没那么简单,他在里面写道,“不过看一看我国文坛,却又使我相信是没有职业才做文人的,我们可以把这种文人分成许多类。”

接着,邵洵美列出了五条类别:第一条,是在官场混不下去,只能退下来办杂志翻译外语书的。

第二条,是在外留学没有收获,只能回来仰仗亲戚办点杂志,写点一般的文章。

第三条,是学问不够,只会硬译外国文章,还觉得自己是批判家。

第四条,是帮着大人物办杂志宣传的。

第五条,就是大学教授或者官员,因为时局不好,手头拮据,只能把平时看的一些外国小说翻译出来,或者把他自己的那些情史之类的记录下来,美名其曰小说。

对于这五条所列举的情况,邵洵美可能是别有所指,或者即兴而发写出来的,要说第一条第二条这类倒还好,可是第三项里提到了“硬译”这个词,就很让鲁迅先生感到不舒服了,因为原本没有硬译这一词,这个词的出现,就是梁实秋先生批评鲁迅先生的翻译工作时想出来的,可以说这个词就是鲁迅的一条伤疤,而邵洵美有心无意地把它给揭开了

而第五项所写的就更尴尬了,鲁迅先生曾经就是大学教授,官员,也翻译过许多外国的小说,和邵洵美写的情况是完全符合,至此,邵洵美无论是不是故意讽刺鲁迅,已经是跳进黄河也解释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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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秋实

民国时期没有现在的网络,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现在的人们想和别人吵一架,只需动动手指打出几段犀利的文字,按下发送键,一场唇枪舌剑的争斗就可以远程展开,几乎没有什么延迟。

可在鲁迅和邵洵美的时代,这种事情是难以想象的,如果写信,怎么说也要十天半个月,而文人们通常都是在各种刊物上发表文章来应战,这样一来,时间周期就更加拖延了。

如果鲁迅和邵洵美生活在现在,这场矛盾说不定在网络论坛上吵个几天就会偃旗息鼓,可惜历史不允许假设,两人的矛盾就这样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也发酵得越来越深了。

矛盾升级

鲁迅看过邵洵美的文章后,迅速在《申报·自由谈》上发表了《各种捐班》,《登龙术拾遗》,紧接着,又写了《新秋杂识(三)》,《“滑稽”例解》两篇文章,可谓是有力的回击,这些文章里有两个词,一个是“捐班”,一个是“登龙术”,这是摆明了讽刺邵洵美用自己岳父家的钱各种捐献,捐成了文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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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报·自由谈》

邵洵美的情感生活不可谓不风流,他和自己的表姐盛美玉成婚岳父家可是万贯家财,鲁迅先生显然有些是看不惯这位富家女婿,他在文章里讽刺邵洵美是“开一家书店,拉几个作家,雇一些帮闲的,出一种小报,”又说在这种小报上面,“古董的花纹和文字的拓片是不能用,而是应该用电影明星和摩登女子的照片,因为这才是新时代的美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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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美玉和邵洵美

这些文字所指的,正是邵洵美等人开办的《时代》画报,因为上面经常刊登的正是摩登女子和电影画报,鲁迅先生讽刺人,就是这样的尖利

在这几篇回击的文章里,他还讽刺了邵洵美的诗歌水平,认为他的诗歌,只是把原有的词语,换成一些人们看不懂的晦涩词语,看起来就“雅”,其实自己完全不懂诗歌的美,当鲁迅在《新秋杂识(三)》写这些话的时候,已经是指名道姓地讽刺邵洵美了。

至此,两个人的矛盾可谓是愈演愈烈了。

邵洵美的朋友知道了这些事情,打抱不平,写文章反击鲁迅,结果鲁迅先生毫不留情,提出了“甜葡萄说”讥讽他,说邵洵美周围的圈子,就是一个“甜葡萄棚”,让邵洵美身边人着实领教到了鲁迅先生的手段。

对于这些事情,邵洵美本人并没有太多回应,但是大约一年之后,鲁迅先生创作了一篇新文章,叫做《谈监狱》,是用日文写作的,本来是要给日本杂志刊登,此事和邵洵美没有任何关系,可鲁迅未曾想到的是,这篇文章的译文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人言》杂志上,而这份杂志,正是由邵洵美和章克标等人所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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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克标

鲁迅很快识破这篇译文是章克标擅自翻译的,未经许可翻译别人的文章,还擅自刊登,着实让人气愤,更过分的是,杂志还故意在文章里加上了“编者注”这种注释,这显然是想故意暴露鲁迅的作者身份,要知道当时的国民党政府可谈不上文化自由,蒋介石手下有恐怖的文化统制机构,《人言》杂志的行为,简直就是要把国民党特务引到鲁迅先生家门口,这让鲁迅先生对邵洵美的愤怒又加深了一层。

而这份愤怒,最终反映在了《拿来主义》上,这篇课文为大家所熟知,而鲁迅先生在里面写的“大宅子”“作了女婿换来的”,即是讽刺邵洵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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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言周刊

当后人读到这篇文章时,难免先入为主地认为邵洵美是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这篇文章所造成的影响或许远远超出鲁迅先生的想象,无论如何,这都给邵洵美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试问一个文人,出版家,一个做艺术的人,得知自己的名声被大家如此看待,心中怎么会不痛苦呢?直到离开人世的那一刻,邵洵美都没有走出这片阴霾。

回击与沉寂

事已至此,邵洵美在被动了一年后,也开始写各种文章反击鲁迅,他发表了《劝鲁迅先生》《鲁迅的造谣》等文章,又在《十日谈》上登文批驳鲁迅的文风,在邵洵美看来,鲁迅骂自己,无非就是抓住自己岳父家有钱这件事,这种人身攻击在他看来是没什么意义的,他还提到当时的文坛环境,大家都喜欢相互讽刺,自己的行为也是无可厚非,自己是无辜的,鲁迅先生批判自己,是因为他太多疑。

邵洵美劝鲁迅,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谓的骂战上,而且鲁迅又是当时的文坛领军人物,不能带头引起这种不好的风尚。

可惜在邵洵美的回击之后没多久,鲁迅先生就离开了人世,这份仇恨被他带进了坟墓里,只给世人留下一份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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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鲁迅先生的逝世,邵洵美心里似乎也并没有释然,他没有怎么哀悼鲁迅先生,在他逝世几天后,就发表了《鲁迅不是思想家》的文章,文字里满是冷静的批驳,可事情到了这份上,再费力去辩驳批判,又有何意义呢,几十年后,这一系列令人不愉快的事情,最后也随着邵洵美的离世,画上了不圆满的句号。

而后人常常感叹,这无谓的骂战,究竟为什么会发展成最后这个样子呢?

无谓之争

十九世纪三十年代,是中国文坛风起云涌的年代,在那样一个时代,世界大战处在爆发的边缘,日军的铁蹄已经踏入中国东北美丽富饶的黑土地,经历了两次鸦片战争,八国联军侵华,辛亥革命等一系列大事件,很多中国人已经觉醒了救亡图存的爱国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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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片战争

可是富国强国说来轻巧,做起来却是需要漫长而艰辛的努力,在这样的背景下,文坛上也渐渐形成了不同的派别,以至于形成了相骂的风气,作家文人之间的分歧渐渐加深,而鲁迅和邵洵美,则各自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鲁迅先生是左翼作家,他的文字,始终带着革命的气息,他希望以自己的文字,警醒世人,“铁屋子”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想唤醒国人,以此求富强,求独立。

而邵洵美却没有这种觉悟,他虽然也主张抗日,翻译了《论持久战》,为新民主主义革命作出了不可否认的贡献。

可是富家子弟的生活对他的影响实在太深,他嗜赌成性,鸦片也没少吸,他可知道,赌桌上毁掉了多少幸福美满的家庭,鸦片精残害了多少健康的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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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洵美的文章是属于“新月派”的,总是带着游戏人生,消遣生活的思想这种略显腐朽的文学,又怎么能被鲁迅认同?

由此看来,两人的矛盾其实有深层次的原因,文艺见解上的分歧,更像是一个导火索,在浮躁的文坛上被引爆了,最终导致了这一系列互相折磨的骂战。

如今再去探讨谁对谁错,已经是没什么意义就像钱钟书所说,吃到了鸡蛋,为什么一定要去找到下了这只蛋的母鸡呢,当我们回忆起这两位文人,应当想起的是他们的文学造诣,想起鲁迅唤醒人们的文章,想起邵洵美在出版行业和文学翻译上的贡献,就是对他们二人最好的认可,也是对那段不堪回首的回忆画上的最好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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