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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也泡妞

 liuhuirong 2022-03-09

杜甫即妓席

丁启阵

在一般读者心目中,杜甫可能是一位神情忧郁不苟言笑、满脸严肃道貌岸然的诗人。其实,这并非真正的杜甫。真正的杜甫也有他开朗活泼、风趣生动的一面。毕竟,杜甫是生活在国力强盛、风气开放的大唐帝国。

有一些事情也许会出乎许多人的意料,比如说杜甫曾经饶有兴趣地跟人聚赌。《今夕行》一诗,记录了他一次赌博的情形和感想。在长安求官期间,杜甫四十岁上下,大概是跟几个朋友一起到咸阳游玩,住在旅馆里。夜长无聊,于是就“相与博塞为欢娱”。当时,杜甫玩得兴致勃勃,大呼小叫的。可是,这一次杜甫的赌运跟他的仕途一样,很不好,输了。输了之后,杜甫也不是很在意,不但自我安慰道“英雄有时亦如此”,还拉出古人为自己开脱,“君莫笑,刘毅从来布衣愿,家无儋石输百万”。

比起赌博来,杜甫曾经多次参与的另一桩事情,肯定更加出人意料了:即妓席。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出席情色聚会。

第一次见诸诗篇的是杜甫在长安求官期间,某个初夏的一日,他陪同几个贵家公子去游览当时京城一处消夏胜地——丈八沟。丈八沟在长安下杜城西边,开凿于天宝元年,可能是得名于沟渠宽八尺、深一丈的规模。几位出身高贵的公子出游,自然不同于一般清贫书生,他们携带了几位妓女,以助游兴。游玩开始时,挺有意思,他们在微风细浪的水渠中划船,时而停泊在竹林阴影里,时而逗留在荷花巨叶丛中。公子哥们调制了冰水饮料,佳人们刨制了藕丝,一边吃喝玩耍,一边分题赋诗。不巧的是,天空中出现了乌云,很快,乌云越聚越多。急风起处,刮得他们的游船水中打转;骤雨洒下,座席都淋湿了。几位佳人被这不期而至的风雨搞得狼狈不堪,“越女红妆湿,燕姬翠黛愁”,有人脸颊的胭脂被雨水洇花了,有人的画眉水湿之后,变得弯曲,神情仿佛更加忧郁了。他们在柳树下边避雨,等到雨过天晴,回去的时候发觉,天气已经变了,初夏五月如同秋天般的凉爽。

可以想象,在长安的十几年中,即杜甫自己所说的“旅食京华”期间,“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的生活,一定有许多富贵人家的筵宴是有艺妓侑酒助兴的。因为,这在唐代是常见的富贵人家的生活情形。不过,现存的杜甫诗歌并没有留下印记。倒是一次在游览鄠县名胜渼陂之后,所作的诗里透露出有妓女在场的信息。这一次游览有可能是时任鄠县县尉的一位源姓熟人招待的,这位主人热情好客,花了许多钱,招待得不错,“饭抄云子白,瓜嚼水精寒”(《与鄠县源大少府宴渼陂》)。杜甫十分高兴,连作数首诗,其中《城西陂泛舟》一诗有“青蛾皓齿在楼船,横笛短箫悲远天”、“鱼吹细浪摇歌扇,燕蹴飞花落舞筵”等句。这是一次令杜甫感到开心的冶游。

渼陂这一次冶游之后,见诸诗歌的参加花酒筵宴,是在杜甫入川之后,在川北梓州(今天四川三台县)一带活动时。这一时期,杜甫五十岁出头。这个时期,杜甫以当地军政长官高适、严武等人的朋友的身份,到川北地区躲避发生在成都的军阀叛乱,受到了一批高、严等人属下地方官员的款待。其中,“王侍御”、“郝使君”、“李梓州”等人大概都是好色之徒,宴会之时喜欢安排官私妓女出场。不过,这些士大夫阶层的寻欢作乐情形,到了杜甫的诗歌里,都被净化、美化了,有艳丽,有赏心悦目,却不会让读者感到一点点的肉麻。杜甫有时也会对这些官员的耽于女乐有所规劝。

《陪王侍御同登东山最高顶,宴姚通泉,晚携酒泛江》:“清江白日落欲尽,复携美人登彩舟。笛声愤怨哀中流,妙舞逶迤夜未休。”妓女们的演奏太精彩了,以至于水中的鱼儿都要浮出水面来聆听,“灯前往往大鱼出,听曲低昂如有求”。这些大鱼,仿佛知音,听得懂曲中的情感悲欢。诗以“人生欢会岂有极,无使霜露沾人衣”两句结尾,可见杜甫是希望这些地方官员在追求声色娱乐的时候,要有所节制。

“郝使君”跟杜甫关系不错,曾屡次盛情款待杜甫。他显然特别喜欢声色之娱,家里有两位出色的艺妓,一位姓王,一位姓赵。杜甫《春日戏题恼郝使君兄》一诗以玩笑口吻叙述了他们之间的交往,赞美了一番这位太守的两位宠姬,有邀请对方到通泉再度相会之意:“使君意气凌青霄,忆昨欢娱常见招。细马时鸣金騕褭,佳人屡出《董娇饶》。东流江水西飞燕,可惜春光不相见!愿携王赵两红颜,再骋肌肤如雪练。通泉百里近梓州,请公一来开我愁。舞处重看花满面,樽前还有锦缠头。”

“李梓州”显然也是一位声色娱乐的爱好者,多次安排有艺妓的江上泛舟娱乐活动。杜甫《数陪李梓州泛江,有女乐在诸舫,戏为艳曲二首赠李》,第一首把他们江上游乐情形写得无比美好:“上客回空骑,佳人满近船。江清歌扇底,野旷舞衣前。玉袖临风并,金壶隐浪偏。竞将明媚色,偷眼艳阳天。”宾客都弃马登船,船上艺妓满席,可见场面十分热闹。艺妓们载歌载舞,让人领略了一场出色的表演,丝毫都没有色情的气氛。这是杜甫所有即妓席诗中最好的一首,堪称中国诗歌史上描写载妓泛舟题材的杰作。其中“江清歌扇底,野旷舞衣前”两句写出了歌舞的曼妙,“竞将明媚色,偷眼艳阳天”两句则写出了艺妓们的活泼可爱。杜甫描写这种场景,格调是“好色不淫”、发乎性情止乎礼仪。第二首最后两句,杜甫就对这位李梓州的沉湎女乐进行了规劝:“使君自有妇,莫学野鸳鸯。”

离开成都之后,杜甫当然也仍然有机会参加花酒筵宴。在戎州(今天四川宜宾),当地杨使君的宴席上就曾有过“座从歌妓密,乐任主人为”的洒脱。胜地高会,杜甫一时兴致高涨,不知不觉地就忘记了自己的年龄——这一年他五十四岁。只见诗人在满是妓女的宴席上从容自得,“重碧拈春酒,轻红擘荔枝”,一会儿跟妓女相对饮酒,一会儿吃妓女为他剥好的荔枝(《宴戎州杨使君东楼》)。

到夔州(今天重庆奉节)之后,杜甫肯定也参加过这一类由地方官吏安排的花酒筵宴,但是,除了《听杨氏歌》、《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等诗之外,再也没有直接描写艺妓歌舞场景的作品了。《听杨氏歌》和《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思想内容也已经变为借题发挥、缅怀过去、感慨今昔,归于严肃主题了。

杜甫原本就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男性诗人,我们了解到他曾经参加过有女乐的筵宴场合,不应该对他产生什么不好的看法。那是那个时代的正常情况,不必大惊小怪。我们也看到,杜甫不但没有沉湎于感官的声色享乐之中,反而是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自己始终方寸不乱,对那些沉溺其中的地方官员,也进行了善意的规劝。就是不对这些作品及其作者进行道德评价,单单把这类作品看作当时现实生活的某种折射、看作艺术作品,也是有利于我们了解唐代社会和唐代文化,可以从中得到美的享受的。              20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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