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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市的胜利》看大城市的机会与繁荣

 宁定致远 2022-03-09




朋友圈里一直流传着一句耳熟能详的话:回不去的故乡小镇,离不开的北上广,讲的是年轻人的纠结。前半句且不去说它,单说后半句,北上广深的生活成本那么高,生活压力那么大,那为什么还是离不开呢?
因为城市里机会多啊,有人会回答。那我们再问,为什么城市里机会多呢?为什么同样是城市,有的城市会衰落,有的城市会振兴呢?如果我们定居,或者购房投资,我们该怎么看一座城的城运呢?这些问题,或许我们都可以在爱德华-格雷泽的这本《城市的胜利》里找到答案。

本书作者爱德华-格莱泽,芝加哥大学博士,曾担任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曼哈顿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城市期刊》杂志的特约编辑,喜欢用经济学理论来分析身边的种种现象,比如说城市、住宅、种族隔离、肥胖、犯罪、创新等,其研究结论往往会颠覆我们的旧有认知。这本书用大量的证据回答我们:我们到底该不该进城,我们是该买张去往北上广的车票,还是反方向的逃离车票?

城市的世界并不是平的
美国经济学家托马斯·弗里德曼写过一本经济学著作《世界是平的》,说随着全球化的发展,尤其是高速交通、信息化能等技术的发展,信息在全球各地快速流动,区域与区域之间的差异正在被抹平,世界变得越来越平。
但事实表明,信息技术、交通技术越发达,大城市的虹吸效应和马太效应反而越明显,世界反而越不平。因为交通越便利,信息越便利,大都市的资源、机会就越多,人口也会更多。人类既是消费者,也是生产者,他们聚在一起,互相碰撞、交锋、合作,形成各种创意火花,又给了城市源源不断的创新空间和进步动力,带着里面的每个人一起飞驰前进。
首先,城市能通过共享、机制让自己变得更智慧,更成功。很多的大型活动、大型文化设施,建设运营成本非常之高。唯有吸引足够多的观众前来消费,才能降低分摊到每个人身上的成本,让更多的人能够消费,这样开发运营商才有更多的动力做建设。这就是为什么最顶尖的赛事、最时尚的展览总是在大城市里进行。而顶尖赛事、时尚展览会增强城市魅力,吸引更多样的人心甘情愿地搬迁而来。
其次,城市会建立独特的匹配机制,创造邂逅惊喜的机会。俗语说得好,千人千面,在十个人的空间里,我们很难找到自己的同类;但如果是在一万人的空间里呢,或者几百万人、上千万人的空间呢?从概率的角度讲,城市越大,人口的密度越高,我们找到彼此欣赏的同类的概率也会大得多。

最后,城市有一种独特的高效交流学习机制。尽管网络空间让我们能够通话、视频,但没法取代面对面的交流和学习。比如在上海的陆家嘴,北京的中关村,一栋写字楼里有那么多公司。大家在楼下咖啡馆喝个咖啡,说不定就能听到有意思的看法,了解到最新的动态,碰撞出新的火花。这种交流是网络世界无法比拟的,因为真正的交流不仅需要语言,也需要微表情、微动作的介入,面对面的效果要好得多。这些火花碰撞在一起,就能产生强大的化学反应,推动城市发展。


城市衰落与振兴的根源
我们可以从扬州的发展史讲起,看一座城市的“城运”由盛转衰的原因何在。最早的扬州并不是一座城,而是一个州。我们说的“九州”,其中就包括扬州,范围相当于淮河以南、长江流域以及岭南一带。在大禹之后,扬州的面积逐步缩小,发展成“省”,最后变成一座“城”。自京杭大运河开通后,扬州就变成了一处繁华的交通重地,很早民间有“腰缠三千贯,骑鹤下扬州”的说法。
等到明太祖朱元璋建立大明后,在扬州设立了两淮都转运盐使司,允许商人介入食盐经营。市场嗅觉敏锐的徽商纷纷赶来扬州,在盐业里淘金,很快就成为了扬州盐商的主体。据统计,明中期到清中后期,徽商一直是两淮盐商的主体。
出于交易需要,徽商带来了大量的真金白银,其数额之大甚至可与国库比肩,这让扬州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金融中心。到清朝康乾年间,康熙六次南巡、乾隆七次南巡,期间所用银两,或直接或间接源自徽商,可见有多大的影响力。
徽商的到来,也间接推动了扬州其他产业的繁荣。首先就是城市的“市政建设”,在徽商的资助下,整座城市焕然一新。这些市政大工程的开动,又吸引了石匠、铁匠、泥瓦匠这些能工巧匠前来,进而带动了扬州工匠业的发展。这些匠人们不但为市政服务,也建了很多私家园林,提升了整个扬州的文化品位。
除此之外,徽商也间接带动了饮食、戏曲、脂粉、古董、文玩等产业的发展。饮食方面,淮扬菜就是以扬州徽商的家宴为基础发展起来的,建国后被定为“国宴”菜系;戏曲方面,有“徽班进京”的历史美谈,而“扬州八怪”的崛起则是扬州文化产业高度发达的象征。梁启超说,扬州是被徽商改变的城市,没有徽商就没有扬州那段辉煌的历史。
扬州的这段历史,因徽商而兴,也因徽商而颓。等到1831年时,两江总督兼管两淮盐政陶澍开始革除淮盐积弊,改行“票法”,让靠盐业专利发迹的徽商失去了“铁饭碗”,这些人带着资金开始离开。之后大运河停运,在铁路建设上扬州又没有争得一席之地,这座城市逐步走向衰落。中国南方的金融中心、交通中心自此开始转移到上海,这里取代扬州,变成了商业冒险家新的乐园。

这就是旧文明和新文明碰撞的结果。盐业、运河运输正是古代文明赋予扬州的机会,它抓住了这波机会崛起,吸引了全国嗅觉最灵敏、最有冒险精神、最有实力的徽商入驻,成就了这座伟大繁华的城市。但文明从不会站在原处静止不动,它如大海波涛一样,一浪一浪地拍打而过。扬州抓住了前浪,却在后浪中失去了机会,那些嗅觉最灵敏、最有冒险精神、最有实力的顶尖人才逐机会而生,自然也就离开了。失去了这些人,扬州也就失去了那种精神,自然不复当年的生机了。


该怎么判断城市的“城运”?
我们可以拿底特律和纽约两所城市的“城运”做对比,就可以看出来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在工业经济时代,底特律一度排名全美第四,是一座创造无数奇迹的汽车大城,但现在却成了一座布满幽灵的铁锈鬼城。而纽约在最困窘的时候,日子并不比底特律好过多少,但最终却能涅槃重生。这是为什么?先说底特律。 
底特律最早是一个水运商业中心,便利的交通带来了滚滚财源,越来越多的企业家来这里开设工厂,其中规模最大也最成功的的企业,就是底特律干船坞公司,它的发动机厂是五大湖地区最为重要的造船厂之一。
亨利-福特就曾在这家公司任职,也是在这里开始琢磨起了汽车。在亨利-福特看来,汽车就是发动机和马车车厢的组合,而底特律附近就有郁郁葱葱的森林,车厢制作行业非常发达;而船舶业的发展让当地发动机制造和维修技术的高地。
这些资源吸引了汽车业的天才们,如福特,道奇兄弟、费舍尔兄弟、大卫-邓巴-别克等人前来掘金。那时的底特律就跟现在的硅谷一样,生机勃勃,每天都在创造奇迹。
在这些汽车天才中,最值得一提的还是亨利-福特。他最厉害的地方还不是发明汽车,而是发明了新的生产模式——流水线作业,利用机械设备来移动零部件,并确保工人的操作与机械设备实现了完美的配合。于是福特提出了那句名言:我要的只是一双手,你为什么给我找来了个脑袋?在他看来流水线不需要工人思考,不需要工人创新,只是按照规范流程操作即可,没脑子反而更好。
此时知识和创新再也没有用武之地了,渐渐地人们也不愿意再去创新,也不愿意去学习流水线之外的知识和能力。产业工人们越来越喜欢汽车巨头们的慷慨,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一生交给这些企业,不再具有危机感,不再学习新技能,变成了“温水里的青蛙”。而强大的工会组织也扼杀了其它行业的发展,甚至汽车行业中的中小企业也选择了离开,城市越来越缺少活力,其衰落无可避免。
就在底特律滑坡的时候,纽约也面临着同样的产业衰退。当时纽约的支柱产业是服装业,随着大批企业倒闭,纽约市政府也差点破产,但最后这座城市还是靠金融业实现了复苏。有人分析说,这是因为服装行业的管理模式还不够“现代”,没有形成规模化、连锁化的“巨无霸”,人们愿意冒险愿意折腾,愿意创业做老板,这让纽约人始终保持着企业家精神,这是让纽约走向重生的关键力量。
底特律的可悲之处就在于,充满活力、多样化的产业竞争模式孕育出了规模化的、一体化的汽车“巨无霸”,给它带来了辉煌的成就,但这种成就本身却逐渐变成了“保守”、“僵化”与“停滞”的代名词。而纽约的可喜之处刚好相反,一直保持着敢于冒险、敢于创新的“淘金客”精神,先是纺织业,再是金融业。他们不断试错、创新、折腾,相互碰撞、竞争、融合,总有人能捕捉住新的机会,支撑着这座城市生生不息,发展出无限可能。
城市改变了人类的命运,吸引着一批生机勃勃的人集聚在一起,创造、淘金、追求梦想。高密度的人口聚集,让我们之间产生创意的火花、感情的火花,为人类智力的演化、艺术的崛起、文明的跃迁奠定了基础,也成就了身处其中的每个人的精彩一生。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选择,是买一张奔向北上广深的车票,还是一张逃离的车票?选择不同的目的地,或许选择的就是不同的生活方式吧。

作者:张文跃,北大纵横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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