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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冬终于等来一场有模有样的大雪，大地一片妖娆，原野晶莹耀眼，城市被装扮成童话世界。有人说：“等来这场雪，那么这个冬天就算圆满了”。我把这句话发到了微信朋友圈儿里，朋友的评论亮了：“心跌到肚里了”。看到此评不禁莞尔一笑，多么直观的表达。 有人说，杏花微雨醉江南是小巷深处诗意阑珊的乡愁，那夏有凉风冬听雪则是塞北老家明媚而含蓄的表达，是的，当一个北方人到了不下雪的城市时，那么雪就真的成了乡愁。 老家下雪的时候，飘飘洒洒的大雪漫天遍野，纯白将大地突兀的胸膛披上银色的衣裳，青山伟岸而挺拔，那是老家真正的冬天。 老家下雪，很多时候都是在安静的夜晚里，当你拥着火炉酣然入梦时，雪花悄无声息的降临在广袤的大地上。清晨，清脆的雀儿声将你唤醒，那是麻雀在找食儿，它是一种不做候鸟的“犟鸟”。一片白花花的窗户纸闪着你的眼睛，揭开厚厚的窗帘你会惊奇的发现，一个纯白无比的世界就在你的眼前，草垛是白的，屋顶是白的，远山也是白的。穿上用火炉烤的暖烘烘的棉鞋，推开屋门，咯吱咯吱踩在松软的雪地上面，心也会像一串欢快的音符跟着跳跃，那一刻，人的心里好像住进了精灵，一个纯洁无比的雪精灵。
下雪了，老家杨树枝黑色的线条镶着毛绒绒的树挂，太阳清冷而明亮。牛羊鼻孔冒着白白的热气踩下几行有创意的蹄印，通向东头公鸡吵闹的这家院里，拐向西头孩子欢笑的那家墙外。铁桶清脆的碰撞在冻成白玉的井沿边，老家的人，笑容安详。一场轻盈曼舞的大雪，没有什么词语能来搭配这种天成之美。 下雪了，屋里地上生的火炉子一整天都蹿着红红的火苗，炉盘上烤着金黄的馒头，炉灰下是喷香的烧土豆，炉旁羊羔毛被烫焦的味道缭绕在炕上母亲的针线笸箩里，屋里窗台几盆杨秀秀花开的正艳，一盆红色的，一盆粉色的，花叶嫩绿而婉约的舒展着，炕头猫咪搂着奶奶的绣花鞋垫顽皮而深沉的打着呼噜。屋外，白色的原野安静而肃穆，这是老家的味道。 下雪了，人们就该打扑克，打麻将了。扣钩子是老家人经常的耍法，四个人耍，炕头一摊儿，炕梢一摊儿，地上是一摊随意脱下的鞋子，一伙人围着看，看的热火朝天。“观棋不语非君子”在这里行不通，看着看着就能斗起嘴来，争得面红耳赤，争着争着千十年古十代的箩筐事儿都能揪出来，第二天，不长记性，吃完饭还是急急忙忙往一起凑。打麻将的永远都是那伙人，不超过5毛钱的胡，打一冬天都没有10块钱的输赢，仍然乐此不疲。当然了，过年另提。更早的时候还有耍小牌的，我们那地方叫“编棍儿”，大多是很老的老太太们耍的，几分钱输赢仍然瘾大得很，就比如我，在姥姥怀里耍的时候就认识了“毛鱼子”。
下雪了，不吃一顿热乎乎的饭似乎不衬这个雪天。焖一锅土豆做莜面山药鱼子，土豆不是煮而是添少量水焖，这个焖是讲究火候的，很多地方的人掌握不了精准度，比如焖羊肉、焖面，在别处很难吃到正宗的。老家的“焖”不同于东北的炖，也不是南方的熬。吃山药鱼的蘸料，肉丁土豆条不是烩也不是炒，加葱末花椒和山药鱼一起上蒸笼馏才能出来味道，蘸了馏肉汤汤的山药鱼才能吃出与众不同的鲜香。莜面山药鱼、馏肉汤汤，光看字眼就是一缕悠悠的乡愁。
下雪了，蔬菜少，地上栽盆葱，嫩绿而葱茏，既当做花草也当做绿菜。户户凉房里腌缸酸菜冻层冰茬，蒸莜面顺便蒸几个冻得嘎嘎硬的冻山药，这样的饭菜只有老家下雪的时候才能吃到。五花肉烩酸菜的时候掐下碧绿的葱叶切成细碎的葱花撒在顶头，香味儿一下就提出来了。土豆窖里储存的几棵大白菜是留着过年吃的，还有一种我们叫大圆菜的菜，那是家里来稀罕客人的时候吃的，冬天走个亲戚小住几天那是老家人常有的事情，瘦肉细粉炒圆菜算是待客上等菜。冬天烙孜油饼的时候也特别多，取小块猪香油切碎加调料放在小碗里在锅底烧火隔水炖，炼化后的香油夹在擀好的面饼中间卷起用胡麻油上锅烙，这种荤素油浸润出来的饼，油汪汪的，酥香。当然了，下雪天的时候，还是喝搁锅面的时候多，家里人围着一大盆热腾腾的汤面，秃噜秃噜的吸溜到肚里头，肚皮展光舒畅。
下雪了，大人猫在屋里不出门，小孩儿多冷都收不住脚，不出去耍哪能忍受得了外面欢声笑语的诱惑哩。打雪仗，乱打，见人就抓团雪扔过去，不分“敌我”。雪球打在身上碎裂的一瞬间，细碎的雪沫钻进脖子里，凉飕飕的禁不住打个冷子，伸手掏，越掏越往里钻，索性撩开衣裳后背抖出来，冷风嗖一下钻进刺骨的冷，使劲跺几下脚，搓搓发红的手，脑袋冒汗，个个脸蛋冻得红紫，棉鞋也湿了。闹够了，扫出一片雪地，踢毽子。冬天的小孩有俩件事情忙乎，一是围在火炉前栽毛健儿，二是叮叮当当的修冰车，冰车底的钢条沾了雪，冰锥使一下力气，划的飞快，能划很远。也有在陡坡的雪地上浇冷水冻成冰坡，坐个铁锹头滑下去，一不小心，人仰马翻，屁股顺坡溜下去，回家少不了受责骂。 伟人有诗云“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不经历几场像模像样的大雪怎能唤醒沉睡的大地，迎来老家山花烂漫的春天呢？ 老家下过几场大雪之后，人们就该杀猪过年了。 撰文：王玲慧，笔名山菊，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察右中旗籍，一个以饱含深情的笔触，怀念故土，守望故乡的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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