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那些事 文/安宗光 老屋的面貌破败,人踩在二楼楼板上,楼板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说不定什么时候楼板突然打翻翘,人会一下跌到一楼!楼板之间的缝隙很宽,起码有二三厘米,人站在楼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楼下的情景。 老屋的地势很低,晴天还好,待到下雨天,雨水就会顺着北墙墙脚渗透到屋内陆面,屋内的地面就会变得泥泞不堪。由于经常不断的踩踏,地面就会变得粘性十足,鞋底离开地面就会发出“滋滋”的声音。小时候,不知有多少次在家里奔跑时,人离开了,鞋还在原处(粘在了地面)。 老屋先后有四个灶头间。第一个是老屋一楼偏房北这个最早的灶头间;老大要结婚了,就把最早的灶头间让老大用,在老屋北面的共有空地之上搭建了一间大约十来平米的一层简陋小屋,算是大家庭的灶头间,这是第二个灶头间;老二要结婚了,老二就在婚房的后半间搭建了一个小灶,算是第三个灶头间;第四个灶头间是老屋东南角(相当于横向间,同老屋构成直角)的一层茅草房。 灶头逐渐增多了,聚在一起头碰头吃饭的热闹就逐渐减少了,气氛就逐渐冷清了。 我在二楼偏房的竹眠床上睡过不少年头。这张竹眠床不知何时所做,反正我小时候就存在了;整张竹眠床(包括床板、搁脚以及床的三面围栏)全由竹子做成,做工考究、用料厚实,造型壮美;竹眠床呈深黄色,甚至带有一点古铜色的味道,它油光铮亮,光滑细腻,但绝对没油漆过,我想是经过不知多少年的汗水浸染,已经有了灵性了!夏天炽热的背突然接触到凉冰冰的竹床,那叫一个舒爽!虽然没有空调,那时也不可能有空调,并且根本不知有空调。床的宽度是150CM*190CM,睡两人妥妥的。夏天赤膊睡,凉快;冬天铺上稻杆睡,暖和。这张床一开始是我同四弟两人一起睡,后来条件改善了,是我独自一人睡,偶尔也有三人一起睡(拥挤)。 此床陪伴着我度过了快乐时光,兄弟两可以一起天南地北说说话,说着说着不知什么时候就进入梦乡了。弟弟的臭脚虽然很难闻(自己的臭脚当然也不好闻),因为那时没有条件热水洗脚,但还能坚持住,久闻竟然不闻其臭了。现在想想西汉史学家刘向编撰的《说苑·杂言》中“入鲍鱼之肆,久闻而不知其臭;入幽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之语是很有一些道理的。 二楼偏房除了竹眠床陪伴我快乐之外,还有一个快乐就是这间房是一个卧室兼储藏室。房内放有二三十个大酒珵,还有一个同我的人一样高的大米甏。这二三十个大酒珵和大米甏给小时候的我带来不少乐趣。每当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肚子饿得呱呱叫,就会想起这些个大酒珵和大米甏,期望能从中找出什么好吃的东东来。于是就毫不怕麻烦地揭开一个个酒珵的盖子,又重密封好。大部分酒珵是用尼龙纸包住出口,然后用绳子扎紧来密封的。一个个地打开,又一个个地重新包扎密封,很考验一个人的耐心!但为了肚子,就是再麻烦也乐意。大部分的酒珵放的不是谷就是米!失望和希望并存,每打开一个就有一份希望,等到全部打开和重新密封好时,就得知哪些酒珵放的是谷和米,哪些酒珵放的是可以吃的东东。可以吃的东东有炒花生、炒蚕豆、炒南瓜子、生核桃之类,是母亲用来招待客人的。母亲为什么要把这些东东藏起来呢?因为正月初一的时候,我们兄弟姐妹每人都会分到一份吃货大单,什么爆米胖、米胖糖、花生糖、芝麻糖、姜糖、牛皮糖等等以及各类炒货。母亲会给分给我们每人一个大纸盒箱,让我们各自把这些吃货藏好。但正月一过,这些吃货基本被扫荡一空!扫荡得早的还要到扫荡得晚的那里去偷。母亲之所以把这些个吃货藏着,是怕兄弟姐妹吃完后客人到来没东西可以招待。 还有这个大米甏,要检查里面的东西中是否有好吃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时人和大米甏一样高,要检查里面的东西必须要有凳子的帮助才能看得见米甏中的情形,就算看见了米甏里面的情形,想要把里面的东东拿出来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手不够长,好几次头差点栽在米甏里!母亲在这个大米甏里真的藏着“精品”,是亲戚送来的拜岁包(有红枣包、桂圆包、荔枝包、白糖包、红糖包等等),母亲估计我们兄弟姐妹会去偷吃,花了一些伪装功夫:在米甏的最上面一层放着厚厚的稻草,稻草裹着鱼鲞;再下面一层放着黄豆什么的,让人误以为这米甏里没放着什么好吃的;再下面一层放着红糖包、白糖包,让人误以为这米甏里没放着什么“精品”;最后一层才放着红枣包、桂圆包、荔枝包这些“精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这些个“好吃的”,接下来的就是慢慢品尝的问题了。在短时间内把这些东东消灭掉肯定是不行的,因为很快就会被发现,弄得得不偿失!所以只能慢慢地偷着吃,每样东西轮流偷吃,这样才会发现得比较慢;并且每次吃后还要把不断“干瘪”的包头弄得“饱满如初”,才能延长被发现的时间。我这自以为聪明的偷吃办法不知母亲有没有发现,我想肯定是发现了,只是佯装不知,没有揭穿而已;或者是不忍心揭穿而已。这就是我的母亲,现在回想起会泪奔的母亲,一个伟大的母亲!(不好意思,写到这里我真的泪崩了!如果母亲九泉有知,儿请您原谅儿的不懂事!如有来生,儿一定会好好改正)。 正房南面的大道地是最快乐的所在。夏日晚上,祖父、祖母、兄弟姐妹都会聚集在一起乘凉,这里有全村的趣闻轶事大汇合:什么时候祠堂打拳、打狮子(舞狮)表演,谁家娶了媳妇,谁家小孩打相打,谁家小孩去当兵了……而最喜欢的还是听祖母讲故事、传说、谜语。 祖母是桥头胡本村人,大户人家出身,没读过书,但精明能干。说话层次分明、重点突出、滴水不漏、气场很大。晚年喜念经,据我所知,《金刚经》《土地经》《心经》《大悲咒》最拿手。喜欢行善,村民如有惊吓或者无名哭闹的小孩,找我祖母,祖母会盛一碗米,用一块纱布包上,然后拿着包着纱布的碗在小孩头上轻轻地旋转,一边转一边念《土地经》《心经》,未几,小孩安然入睡,醒后病除。祖母一生积善成德,享年103岁,可谓寿终正寝。我爷爷只管耕田种菜,家中一切事宜都由我祖母当家做主。祖母还是一本活词典,丁家村上代上百年的历史全装在大脑里,要用时如数家珍、滔滔不绝!可惜祖母所讲的故事、传说、谜语基本忘光,搜肠刮肚仅存一鳞半爪(一个励志故事,一个谜语)。现在分享给大家。 故事——丁家村村民丁某某,有一天凌晨去田里放田水(灌溉),路上碰到一个背着八仙桌的小偷,小偷问丁某某,“请问您桌子要么?”丁曰:“不要!”小偷:“便宜点卖给你要么”丁曰:“多少?”小偷答曰:“十银元。”丁某某凑近桌子细看,红木料子、精雕细刻,质量没得说的。丁某某于是回话:“六银元,一口价,不卖拉倒!”小偷心想,天将亮(这是小偷的大忌,天亮小偷将会无处逃遁),桌子太沉,到达目的地还有十里地,天大亮就会被发现,届时人赃俱获,还有牢狱之灾,与其身陷囹圄,倒不如赚个外快也好。于是答应了丁某某。丁某某买到八仙桌背回家,感到桌子太沉,有异,打开一看,原来桌子的暗格里藏满了金条! 祖母说这个故事是想告诉我们读书能做官发财、出人头地。 谜语——小巧灵动一座桥,一头固定一头摇。百货从我桥上过,不见百货只见桥。(打人身体某一器官。这里不说出谜底,是想卖个关子,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在“留言”区揭晓谜底,谢谢!)。 祖母出这个谜语是想提升我们的想象、联想能力,开发智力。 ………… 我们七个兄弟姐妹在老屋度过了人生的童年、青年到成年结婚、出嫁的漫长时光。后来,我们五兄弟二姐妹先后成家立业走出了老屋,老屋渐渐冷落了,只剩下父亲和母亲。最后,父亲和母亲也故去走了。 老屋在,父母在,老家还在;老屋在,父母没了,老家也没了;后来老屋也倒塌了,就很少去了,虽然老屋重建了新屋,但根没了,归宿没了。 也许是清明将至之故,老家老屋情景竟然时不时地掠过脑际。谨以此文纪念我亲爱的祖父母、父母暨陪伴我成长的老屋。 作者简介 安宗光 安宗光,中学高级语文教师。98年~08年任知恩中学语文教研组长。退休后以诗和远方为生活终极目标!步走、登山、赋诗、为文、书法、抚琴、出游、会友、稼穑等等等等皆有浸淫。 □编辑:木子叶寒 □题词:储吉旺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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