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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多不压身,这项技能让我的插队生活实现“三赢”

 吴越尽说 2022-03-10

作者:王仁龙

20世纪60年代末,我作为一个六八届的初中生,也被划入知识青年圈子,去农村插队。

欢送知青

插队农村,需要自己带去睡觉用的床和一些生活用具。我利用停课期间学会的一点木工技术给自己用杂树做了一副铺架子和一个存放碗筷的小菜柜。到了插队地后,农民哥儿聚拢来看热闹,他们对我没有油漆过的铺架子和小菜柜很感兴趣,当得知我会点木工技术后,他们喜笑颜开,连连说,以后能不能帮做一些木工活(当时农村请一个木工来家里做加工费用很高,不光要付每天一元八角工钱,还要烟酒肉招待)。对于农民哥儿的企盼,我涨红着脸,连连说:“好啊,好啊。”

我插队的生产队一共也就二十多户人家。那时农民家普遍比较贫困,再加上木材是紧俏物资,做的活无非就是修个凳子,修个门或者照我的铺架子做上一个给孩子用,所以农民哥儿要求我做的活,一家一家轮着做,没做上几个月也就全部帮他们做完了。我在做木工的同时,也与他们建立起很好的友情。我每天做工不吃他们家的饭,而且不喝酒不抽烟,工钱就算在田里出工的工分结算,一个个把他们乐得直夸我人善良实诚聪明。

知青在采棉花

知青在干农活

农活在那个年代由于生产技术的落后,原始的生产方式常常把人累得直不起腰,再加上我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劳动,尝到的困苦显然要比农民体验更深。

生产队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高个儿,平时少言寡语,对我们插队小青年虽然嘴上没有几句让人暖心的话语,但是在日常生产劳动中却能时时感受到他的关照。

初夏一天早上,天阴沉沉的,队长嘴里衔着一支烟走进我的小屋。他眼皮跳动了一下,瘦狭的脸上微微露出一点难得一见的笑容说道:“我帮你联系了养鱼场(其实正规的名称应该叫吴江县坛丘水产养殖场)修船的活,你今天自己去找一下陈阿五场长。”听了他的话语,我在那时年龄虽然还小,也明白这是队长在照顾我,让我能暂时脱离繁重的农活,使身体得到调节。

在坛丘养鱼场修船在当时也算是一件让人羡慕的活,每天二元一角八分工资,是在队里的4倍,而且三顿饭可以在他们的食堂搭伙蒸饭吃(至于菜那时主要吃腌制的大头菜)。我到养鱼场主要是修一种叫做“划掉子”的木船,这种船是养鱼场工人日常工作必需的工具,几乎每个工人都配有一艘。

养鱼场的陈阿五场长是一个风趣直爽的中年人,患有很严重的气管炎。稀疏的头发,脸上常常挂着让人看着舒服的笑容。一段时间下来,他看我干活很实诚,很喜欢我。有时还会叫我一起乘着挂机船一起去外荡检查工作,叫我做个记录(场长不识字)。他有一条挂机小艇,尖尖的船头,船艄底舱配有柴油机带动螺旋桨的装置。由于那时这艘小艇是自己土法装配而成,所以经常发生故障。这天他的小艇又坏了,把我和另外一个修船的姜师傅叫过去,让我们将裹住主轴的盖罩拆下来看看,是什么原因螺旋桨转动不起来。我们拆下来一看原来用黄榉木做成的盖罩烧化了。

让作者比赛获胜的“u”形刨子

那天场长不知出于目的,对我俩说:“今天你俩比试一下,每人做一块,看看谁做得快。”姜师傅听了看了我一下,笑笑摇摇头去找合适的木料(必须是黄榉木,因为转轴滚动,温度很高,一般的木材很快就会烧糊)。我找好了木料,把做家具的工具找了出来。有了合适的工具,做起来肯定快多了。姜师傅用凿子一下下凿,我用“U”形刨子刨,不到一个小时我已经将一米长的半盖做好了,姜师傅还在一凿一凿地凿。场长过来看了哈哈大笑:“年轻人手脚就是快!”同时还不忘开了句玩笑:“老姜啊,你的饭碗要被年轻人夺走了。”他不清楚,其实不是我的手脚快,而是工具的原因。


修船用的千斤钉、斧子和边刨、长刨和绕锯

场里修船每天7点左右上班,下午5点左右歇工,每天工作8小时。夏天歇工时,太阳还高高挂在西边。我们歇工后,就在野湖荡里洗个澡,吃好晚饭搬个椅子,面朝野湖荡纳凉。陈场长在纳凉时喜欢跟我们聊他年轻时候工作的趣闻或一些我们平时不太能得到的一些社会见闻。这不知不觉中让我这个对社会一无所知的小青年增长了不少见识。

进入了秋季,太阳还是火辣辣的,修船时间久了有点吃不消,我们干上一会儿活就会坐在树荫下休息一下。由于阳光照射,空气中弥漫着修船用的杉木、柏树和香樟木材散发出来的香味,让人昏昏欲睡。忽然,我从微闭的眼光中看见生产队的队长一边抽着劣质的纸烟,一边晃着细长身子一揺一摆从养鱼场的大门口向我走来。我见状连忙站起来,上前把他迎到树底下,从旁边搬来长条凳让他坐下。只见他用手撩起衣服的下摆,擦了一下从额头上向下流滴的汗水,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将“烟屁股”扔在地上用布鞋碾了一下,这才眯起细长的双眼瞟了我一下开口说道:“队里的船已经拖上岸了,太阳底下晒上两天就可以修了。你跟陈场长说一下,先回去几天帮队里把船修好,不然到时'挑粮'去交公粮船漏水可不行。”我听后,连忙说:“行!行!”

尽管回队里修船只能拿每天一个全劳力工分,分红不会超过5毛钱,但是我还是很乐意帮助队里修船,因为毕竟现在这份工作都是队长帮我张罗得到的。他见我一口答应,也就站起身又用细长眼瞟了我一下,嘴角牵动了一下,不知是表示微笑,还是一种满意的表示。

第二天一早我跟养鱼场的场长说明了情况,带着工具回到队里准备修船了。走到河边队里用来轧稻谷的泥场上,只见队里的木船底朝天搁在4条木凳上晒太阳。木缝接口缝上的油灰(用来防止渗水的一种材料,用石灰和桐油拌匀,然后用木锤反复捶打形成)和麻丝已经与船板分离。我见状知道确实已经晒干了,也就是可以修理了。因为如果没有干,修出来的船也无法“紧缝”(一种修船的工艺叫法),因为油灰受湿粘不住,就会漏水。我向队长家里走去。

队长托着个碗,正在喝粥。他见到我,又牵动了一下嘴角,瞟了我一眼开口说道:“哦,你来的真早。”

队长喝好了粥,又见他习惯性地撩起衣服的下摆擦了一下嘴巴,点上了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袅袅盘旋上升,随着烟雾的上升,队长的脸上也出现了一种莫名的面容,我见状,猛然想起经常从抽烟人常说的:“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和效果。队长走到我身旁,对我说,去看看修船的材料,合适就买回来马上动工。材料是从四队一个光棍老头那里买的,我到现场一看是一副不知存放了多少年的寿材,但是在那个年代已经蛮不错了。




修船工

第二天,我与一个“半拉子”老木匠开始了修船的工作。修船其实做木工的时间仅占三分之一,三分之二的时间是用油灰和麻丝“紧缝”。油灰是用石灰和桐油混合好后用木锤反复捶打而成。打油灰,这个活基本只能我来干,因为老木匠年龄大了,这种活是干不动啦。大约经过3小时的捶打,桐油和石灰的拌合物渐渐成为了一种灰色面团状,散发出桐油的香味。一次捶打出来的油灰大约可以用上3天,当然,每天早上在使用前还是要再次捶打,不然会很硬。

修船工

进入紧缝工程,相对来说轻松的多,因为只要将油灰先在缝隙里抹上一边,然后将麻丝缠成细绳样,用凿子一凿一凿地将缝隙凿实。麻丝裹着油灰,能把缝隙堵得严严实实,再在上面盖上一层油饼(一种用油灰和麻丝混合后,用锤子在石头上反复捶打,直到麻丝全部变成粉末与油灰混合成面团状),再用凿子轻轻垂直敲打后,与先前的麻丝紧密粘合,再用凿子反复刮平,直至见到光泽。每条缝隙都要经过这样的工作流程,所以修好一条船要花上好多工。

当一条船的所有缝隙全部完成后,也就是说我们有点技能的工作就算完成了。至于在船身上抹上桐油,防止木头腐烂,这些活,一般农民都会干,所以我又回到了养鱼场继续去修“划掉子”。后来队里陆陆续续需要我做一些木工活(如制坯用坯盒子、修理摇船的琵琶撸等)我都会高高兴兴回队里做好。因为在那时我清醒地知道,既然插队了,生产队就是我生活的“家”,尽管我会一点手艺,可以在外面混口饭吃,但是这如同莲藕,上面的花儿不管多么美丽,但是提供养分的还是下面的根,提供我口粮的基础还是在队里。

插队五年的生活中,我有将近一半多的时间是做木工,不但为农民哥儿解决了一些生活急需,还为队里节省了一些资金支出,自己也获得了农民哥儿的喜爱,可以说是获得了“三赢”。不管是那时,还是现在,一个年轻人必须学会一项技能,不然要在社会上找到合适的工作困难就会多得多。

技工蓝领

最近我看到一篇文章,培养有真本事的技工和企业认可的蓝领。尽快改变目前大学生“眼高手低,高分低能”的现象,尽快解决社会招工难、用工难,甚至无人可用的问题。这其实就是要让青年掌握一项技能,去适应社会的需要。


END

来源:《吴江通》微信公众号

2022-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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