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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丑初夏，蓝天白云下的济南明媚灿烂。我国著名文博专家石古风先生之子、著名文物鉴赏家和画家黄海弟专程来济南拜访。“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何况我们两家是世交，往来甚密。在济南老城内，我们循着当年前辈们的足迹，一路徜徉在这古城街巷里，谈论着当年他们的往事。
在风景秀丽的珍珠泉畔，蓦然回首，一块玲珑的假山石吸引了我。“溪亭泉”笔力苍劲的书法似曾相识，落款“七十二名泉烟雨楼主”是那样的霸气。是王讷的墨迹!早就听说他曾经给许多济南名泉题过泉名，但岁月久远，目前已经很少看到了。“溪亭泉”亦是七十二名泉之一，仔细看去，这块题字的假山石是1980年重刻的。黄海弟得知我正在为撰写王讷先生的文章搜集资料，急忙请与他一起前来的摄影家张義先生按动快门，将这一珍贵资料拍摄下来。 王讷(1880-1960)，字墨轩、墨仙，别号七十二名泉烟雨楼主、西湖渔父等。山东安丘官庄镇人，是山东近代史上著名的革命家及书法家。1903年，王讷先生参加科举考取举人。1906年，他与革命党人创办《白话报》，宣传进步思想，鼓动革命运动，言论新，建树多，影响很大。“开山东革命宣传之先河”。由于该报“言论激烈”“论证首斥贪官、论学首崇新知、引而归之革命”，被反动当局视为眼中钉，当年冬天即被查封。之后，王讷先生又协助友人创办山左公学，得到广大同盟会同志的支持，这所学校成了山东省革命党人的通讯联络处及革命机关部。1911年武昌起义以后，在济南的革命党人认为山东举义的时机已到，便多次秘密聚会，于11月7人宣告正式成立山东全省各界联合总会，王讷被推选为副会长，进行了山东独立等一系列推翻清朝廷的运动，有力地推动了全国革命形势的发展，加速了清王朝的覆灭。在此革命运动中，王讷是推动山东独立的核心人物，其所办《齐鲁公报》鼓吹独立、言辞激烈、痛砭时弊、讽刺到骨，作用重大。王讷先生一生虽不能说有誉无毁，但即此参与辛亥革命一端，已足以传之不朽了。
王讷先生民国后出任山东教育厅长等职，后谢绝仕途，长期靠卖字写稿维持生活。他是我国现代著名的书法家，笔法遒劲，长于颜体，尤善行草，柔中有刚。当时他题写的匾额、招牌墨迹遍及济南市，泰山上亦留有他的刻石联：“地到无边天作界，山登绝顶我为峰。”足见其书法声望之一斑。 王讷先生与我祖父路大荒先生相识于何年尚无确切考证日期，但我祖父抗战开始后来到济南，在秋柳园隐居期间，即与在济南的文人们保持着广泛的联系。抗战初期，共同的抗战爱国情结，使他们走到了一起——王讷先生与辛铸九先生、路大荒先生登报发出倡议，号召书画界同仁义卖作品，支援前方武装同志浴血抗战，争取胜利，尽到一位爱国文人的责任。 1941年，路大荒先生在秋柳园隐居的日子里，仍念念不忘蒲学研究。王讷先生欣然为路大荒所著的《蒲柳泉先生年谱》写序，序中写道：“柳泉先生，吾山东文学界中，有清三百年来一人而已。其著作等身，都数十百万言，就中余最服膺着，为聊斋志异一书。其文笔谨严处似春秋笔法、绚丽处似六朝文字、恢诡处似老庄御寇、放纵处似班氏司马、可歌可泣处似离骚长沙、振笔直书处似韩潮苏海。盖文家之妙，无一不备，不能殚述也。只以终老林泉，囿死乡里，不能不为先生哭，不能不为古今文人不得志者哭。路子笠生先生，乡人也，出其手编先生年谱，爱而读之。又细细为校刊之，爱志一言于简端。时在民国第一辛巳之年小阳之月。七十二名泉烟雨楼主安丘王讷识于历下百花桥畔。”他们并共同挥笔作画一幅，此作品现存于周村文化馆。 路大荒先生在济南隐居时期，拒不出山担任伪职，生活甚为拮据。为生计所困，他隐姓埋名，经常赶小市、古董集市、旧书摊，赚些许蝇头小利，艰难度日。其间竟也收集了不少六朝古佛，并苦中作乐，将他的书斋命名“六朝十佛阁”。1941年，路大荒先生在市坊购得一尊古佛，出于共同的爱好，他请王讷先生共赏。王讷先生乘兴赋词一首以记之： 路子笠生，老友也，于济南市坊中得梁普通三年造像一区，嘱余词以记之。时客青岛、济南，辛巳秋日，调寄《解佩令》。 半生琴剑，半生诗酒，把豪华艰苦都尝尽。做客衰年，何处祓新仇旧恨。只赢来，雪眉霜鬓。汉瓦苔青，秦砖血渍，更搜罗六朝魏晋。文化弘扬，居奇货，何妨市隐?白眼看，利名滚滚。 七十二名泉烟雨楼主墨仙王讷。 1947年，溥心畬先生的夫人不幸去世，作为溥先生的好友，大荒先生收到讣告后，即刻回信，奉上挽联一悬略致鄙意。在信中，大荒先生特地提到“外王墨仙公,旧友不见二十年矣,谏诗一首嘱转致”，为王讷先生转致溥先生哀悼之情。 王讷先生与路大荒先生友谊深厚，经常以诗相赠，聊表知己之情。他在王墨仙寄怀大荒吟长中写道：鲍叔能知我，相如未是贫。九秋甘耐冷，一语便回春。不尽苍茫意，独怜湖海身。好山与好水，风月共芳邻。入秋以来，益复无聊，鲍叔知我则相如可疗贫矣!此中大约吾兄揄扬之力不少。日前关心近况，又来问讯，可谓心心相印知己之交矣!适正病卧失迓，欠敬勿怪，诗以报之，又，昨日亦经送到，知注特闻，并乞代转静兄知之顿上。 王讷先生夏日到青岛小住，凉爽的天气使他心旷神怡，特写了小诗一首，寄予路大荒先生，分享他的兴致与惬意：海天深处漾轻舟，笔墨闻中得小游。一语寄君应羡我，箫些风味似初秋。 为此暑天每到午后海风习习，竟似初秋，真岛上特有风味，兴来写此寄上。大荒山人墨仙草。 王讷先生亦擅画，以画兰花、梅花为主。曾见到王讷先生赠大荒先生一成扇，墨笔梅花，煞是好看。王讷先生曾在1950年“完白山人晶印识”一文中对大荒先生收藏的一方邓完白水晶印章作了详细的评论。他在文章中写道：“完白山人晶印歌庚寅之岁月在寅，湖滨小步迎朝懔。行行步入路子室，忽明老眼生古芬。路子好古奇癖多，金石书画纷搜罗。钟鼎甲骨盈书笥，流沙残阙亦琢磨。完白手印兼金侔，沦落草野春复秋。路子巨眼忽得之，此中机括非人谋。刓苔剔藓登诸壁，画堂俪以缥缃纸。砑光我疑孟津神，剑合又疑丰城宝。气间丈芒润各露，光明如水作作晶。先生尺咫古朴渊，茂昆吾刀就中的。喜煞老路子，我亦喜为记以诗，嗟乎!于今知者几?己丑之年大荒兄得完白山人晶印一方，大小不过寸许，只完白山人四字刀法古朴，晶亦纯洁，希无珍也!庚寅正月湖上小步，即过路兄壁画室，再为一观，作长歌以记之，即希。”体现了王先生在金石玉器欣赏方面较高的造诣。 1951年，大荒先生迁居至美丽的曲水亭畔，王讷先生得知后赋诗一首，深表庆贺。他在诗中写道：子孙非吾有，委蜕于天地。达观老庄语，真理岂游戏?吾身亦假合吾生，亦如寄一切身外物，何必求其备?君住湖上廿余年，小楼风光自明媚。轩开延入夕阳红，小窗近接波光翠。今年移居曲水上，小桥流水多诗意。放怀门外皆康庄，吐故纳新足恣肆。得此更觉幽怀宽，好揽前途风云辔。(窗虚句误小窗)辛卯十月赋上即乞指正。 百二名泉烟雨楼主王墨仙时行年七十有四岁。 值班主任：李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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