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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说，晴雯更重，一定会招来很多反驳：宝玉和袭人有过“云雨情”，“自此宝玉视袭人更与别人不同”，宝玉还想着黛玉袭人“是同死同归”的终身伴侣，他怎么可能不重视袭人？
是的。宝玉虽然是没什么长远打算、更没有远大理想，但在他有限的人生规划中，黛玉与袭人是他退无可退的底线。他可以放弃很多，但他一定要和她俩在一起。如果失去了她俩，他宁可“做和尚去”——说这话的时候，他是当玩笑话来说的，听这话的黛玉袭人也是当玩笑话来听的。但是岁月沧桑风云巨变之后，他真的出家做了和尚，一定程度上也的确是为了她们的离去。他终于兑现了他看似不可靠的承诺。 从终身相伴的角度来看，袭人是长相厮守，晴雯却是“明儿你自己当家立业”，是过两年就要“放出去”，是“你是天空一片云，偶然投影在我的波心”。晴雯的重要程度，完全没办法和袭人相比。 但是，换一个角度来看。宝玉和袭人拌嘴生气，宝玉有一天多的时间根本不理袭人。袭人倒耐不住了，“便起身拿一领斗篷来，替他刚压上”；宝玉撒娇掀了斗篷，也是袭人主动跟他说话；甚至宝玉误踢了袭人，袭人一边哭，一边还要“忍着疼说没有踢着”，转过头来马上笑着宽慰：“谁说是安心了！”还要替宝玉找理由：“他们也没个怕惧儿，你当是他们，踢一下子，唬唬他们也好些”。 在与宝玉的关系里，袭人是一种“妾妇之道”，温柔，顺从，不计荣辱。 而晴雯呢？全书中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好，好，要我研了那些墨，早起高兴，只写了三个字，丢下笔就走了，哄的我们等了一日。快来与我写完这些墨才罢！”就连研墨这样的小事，她也不肯白出力、受冷落，而是要讨个说法的。 最著名的晴雯撕扇，起因是她跌坏了扇子，宝玉轻轻地抱怨了一句，晴雯就顶撞了一大堆；袭人来劝，晴雯又冷嘲热讽她一大堆；宝玉气极了威胁要打发她出去，她干脆就“一头碰死了”以死反抗。 然而，在这样的冲突之后，晴雯可没有找宝玉道歉，反面是宝玉用撕扇子来哄她，用别人看来“造孽”的方式，用微缩版的“一骑红尘妃子笑”或者“烽火戏诸侯”，才挽回了晴雯的心。 晴雯的下场是悲剧（其实，袭人也是悲剧，只不过不在八十回中），她的悲剧也的确是她自己造成的。但，在与宝玉的关系里，她一向是平等的、甚至是占了上风的。 和袭人生气，宝玉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她会自己开解、自己消气、自己回头来哄他的；和晴雯呢，宝玉根本不敢惹她生气，如果她生气，宝玉就会自责是“冲撞了他”——在晴雯被逐之后，他就说“边我知道他的性格，还时常冲撞了他”。 一个准备相伴终生，却是可理可不理；一个只是暂时相聚，却小心翼翼地讨好。从这一点来说，晴雯在宝玉心中的地位，又比袭人重得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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