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运庭因病夭亡 1954年发生了大水灾，据有关资料介绍：从4月份开始，几乎天天下雨。在夏季连续下了几场暴雨之后，长江武汉关水位高达29.73米，超过了汉口地面三四米，比历史上最高水位的1931年还要高出一米多，这是武汉自1865年有水文记录以来的第一高水位。但是，武汉人民以100个日日夜夜的顽强奋战，终于战胜了这场特大洪水，这是武汉近百年抗洪史上的一个奇迹。7月下旬，在汉阳县永安等地区海拔高度较低的地方，洪水凶猛泛滥，洪水所到之处，房屋被冲倒、冲走，洪水水头已经到了永安堡街口。到9月中下旬洪水退去之后，人们在上级领导下进行生产自救；与此同时，发生了痢疾、伤寒等疾病。冬季，又遇罕见的大雪，河湖封闭数月，冰冻三尺，到次年三月初才解冻。 1954年年初，进入5岁的我才开始有了记忆，因为此前的记忆几乎为零。这一年的经历，以后也时常回想起来，再加之母亲和几个老年人时常谈起当年的有关情况，因而大水灾那一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一年的年初，母亲带着我和出生不久的运庭（我的大兄弟）住在了永安二队的周松柏叔叔家里。周叔叔的三个兄弟及其家人住的是四房头房子（我们永安地区的一种用土砖砌成的房屋样式），这房子里面有上中下三层并且有上下两道天井。我时常抱着运庭，从下面的一道天井到上面的一道天井去玩耍，有时候因为体力不支也因为不小心而把他摔倒在地上却没有能力把他抱起来，他啼哭，我只好为他抹眼泪；后来，当然是母亲或者是周家的大人把他抱了起来。运庭长得团头大脸，白白胖胖的，他喜欢笑，很是逗人喜爱，周家的人和塆里的人都喜欢抱着他去玩。 那时的我很调皮，经常跑到伙伴家里去玩，还时常偷偷地把小石头扔到人家的水缸里；有时候，趁着伙伴的大人不在家里，还偷偷地把人家灶里煨水的罐子（瓦罐）故意弄翻了，甚至还偷偷地拿了人家放在桌子上面的菜往口里放；即便如此，伙伴的家人从未动手打我，只是骂我几句就完事了。可是，母亲因为我的调皮而在有时候动手打我，还骂我不听话不争气；这时候，周家的大人就过来一边劝慰我的母亲一边护着我。有时候，看见母亲抱着运庭在默默地流泪，我伸出手踮起脚为她抹眼泪，并且还说：“娘娘，莫哭，莫哭。” 我常常想：娘娘为什么流泪呢？ 之所以喊母亲为“娘娘”，是因为小时候的我，过继给了我的二伯伯做儿子。 【注：农家在土灶里用罐子（瓦罐）煨水，可以节省烧柴。逢年过节或者是来了稀客，也在土灶里用罐子（瓦罐）煨汤。】 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住在周家呢？多年后，我问母亲当年为什么住在周家时，她说是父亲不顾家里并且打了人，一气之下就带着我和出生不久的运庭住在了周家。我无意张扬家丑，也无意贬损父亲的形象，只因为事实原本如此。 我家的房屋坐北朝南，是三房头房子（我们永安地区的另一种用土砖砌成的房屋样式），这房子里面有上下两层并且有一道天井，堂屋很大，堂屋的两边是东、西正房，我们住在西边的正房；天井的东、西两边各有一间厢房，东厢房是厨房，西厢房是二伯伯的住房。（据祖父说，我家的房子于1928年建成。）大门前是泥土路面的公路，公路南边是水田；后门外是用土砖砌成的小院子，院子里面有桑树和槐树等树木，还有一小块草地。我家的三房头房子，盖着步瓦 （即黑瓦，与红瓦相对而言），位于永安堡老街口东边的进街口——永安堡老街口有东进街口和西进街口。房子的东墙外是一小块草地，草地东边是一条小水沟，小水沟的东边就是农田。房子的东北头，是长方形的面积为三亩多的谢家塘。（谢家塘为永安四队和永安五队共同所有。1997年，开发商以3000元买断了面积为三亩多的谢家塘的所有权，然后开发为商品房，成为永安堡现在的“一步街”小商品市场西边的一部分。）房子的西边，是一小块空地，空地的西边就是老街口东边的进街口。房子的南边，是泥土路面的汉（口）沙（市）公路，公路南边是农田；大门的西边斜对门，是刘姓家族的一排“人”字形土砖房屋，东西向排列，其东头一家的东边有一条小路通往雷家冲。房子的西北边，是一排“人”字形的土砖房屋，这是店铺及住户。【注：据说，不知哪个年头的一位官员买下了这里的一片土地并且建造了房屋，他就把这一处称为“雷家冲”。现在的雷家冲，是蔡甸区永安中心小学所在地，小学的西边是永安村四组的住户。】 这一年的7月中旬，大雨下个不停，洪水已经到了我家的大门口，大门前边的公路被淹没了。我站在大门的青石门槛上向南边望去，只见水面上泛起了无数个小水泡，看见南边的农田成为一片汪洋，还看见小木船在汪洋里往来。不能出门玩耍，我只好陪伴着运庭（我的大兄弟，已经一岁半）。运庭长得越来越好看了，白白胖胖的，团头大脸，大眼睛，他笑起来的样子令我很是高兴；他坐在木制的车椅里，我就喂给他稀饭和米粑，还经常把他抱起来玩耍。我把他抱到大门的青石门槛上，与他向南边望着水面上泛起的小水泡，他兴奋地拍打着小手；有时候看见南边的汪洋里有木船，他就跳了起来，显得是那么的高兴。 大约是9月份的下旬，洪水退了，我抱着运庭到公路上去玩耍。在东墙外的草地上，我驮着他在地上爬行，他高兴得拍手笑了起来；我也乐意驮着他在地上爬行，直到累了才歇了下来。 然而，没有多少日子，运庭病了，他没有了精神，更没有了欢笑声，我望着他，心里十分难过。家里没有钱为运庭治病，母亲望着运庭只是唉声叹气并且默默地流泪…… 这一年10月中旬的一天下午，我突然看见运庭一动不动地仰躺在堂屋的地上，这才知道大约两岁的运庭因病夭亡！ 母亲跪在运庭的身边，嚎啕大哭…… 父亲站在运庭的身边，默默地流泪…… 祖父和祖母，默默地站在运庭的身边…… 看到这一切，跪在母亲旁边的我大声地哭了起来…… 1954年冬季，下了大雪。当我的玩伴们还没有出来的时候，我只好独自去玩雪玩冰块。在一天中午，我独自在我家东边不远处的水沟边玩冰块，不小心掉进了水凼子里，这个水凼子比较大并且坡陡，水深齐腰，我用力地向岸上爬却怎么也爬不上岸，急得哭了起来，渐渐地就没有声音了……这时候，有一位中年妇女从这里路过，她把我拉上岸并且把我抱到家里；祖母大惊，急忙为我换了衣服把我焐在了被窝里……后来，我与祖父和祖母谈到了这件事情。祖母说：多亏了那个女将，她抱着你大声地喊“救伢哟” “救伢哟”，我才晓得是你，不然你的小命就完了……也怪我，当时只顾你去了，没有问她的姓名，也没有问她的住址，她冇有喝一口开水就走了，是我们对不住她。今后，如果见到她，我们要好好地感谢人家…… 此后，我们一直没有见到这位好心的中年妇女，也不知道她的姓名和住址。但是，我一直没有忘记这位好心人，一直对她心存感激；到如今，我依然在心里感激地说：谢谢您，我的救命恩人！ 1954年9月中下旬，洪水退了。为了生活，为了养活我，母亲不得不去汉口帮人家带孩子、做家务。我的姨伯和大舅舅、三舅舅在汉口的单位做事，她/他们知道了母亲的情况之后深表同情，于是帮忙母亲找了一份“工作”。后来，母亲回家了，我问她去了哪里，怎么不在家里照顾我。哪知道，母亲叹了一口气，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伢也，我也是冇得办法哟！如果家里情况好一点，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去帮人家哟……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