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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出生于一九四三年农历七月初一，也是我们苦难中国黎明前即将见到的曙光。听我大姑回忆，我爸爸出生前，祖父为了家庭生活的重担，带着奶奶炒的小麦粉背井离乡去了上海，那时候，我大姑八岁，也不记得我爸出生的详细情况了，只隐约记得夜里奶奶摊了一些面皮让我大伯挑到秧田里给帮工踩水车的八九个人吃一些食物抵抵肚子，奶奶一个人忙里忙外、锅上锅下忙碌，什么时间生下我爸，大姑也不记得了，毕竟那时候她才八岁，熬不住就去睡觉了，如今，奶奶去世也快三十年了，我大伯也去世了，所以，没有人再知道爸爸出生的时辰，难道说人的一生冥冥之中皆有定数？我亲爱的爸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们都没能及时赶到而记下老父最后离开这个世界的准确时间，这是我母亲和我们几个儿女永远无法释怀和原谅自己以及悔恨一生的憾事！爸爸在旧社会里度过了童年，只读了四年小学，即用瘦小的身躯和祖父母扛起人囗众多的贫穷之家！爸爸兄弟姐妹八人，排行老四，上有长兄长姐，下有弟弟妹妹的人，应该是很幸福的，可是，就这个看似幸福却又尴尬的位置，让我父亲不能继续上学，早早地用幼小的身躯饱尝生活的艰辛！
我们一位健在的大伯母在回忆我爸小时候在田里辛苦忙碌的情景，因为年龄小不会干活，说我爸跪在秧田里除草，浑身泥水，偶尔碰到一条泥鳅或黄鳝，就用泥巴把它们围盖住，抓回家给奶奶炖汤为奶奶也补充一点难得的营养。在跟随乡邻去离家很远的射阳海滩割茅草卖了微薄的收入，他就步行到当时在上岗和盐城读书上学的三伯、路上一分钱都舍不得乱花，饿着肚子往回赶，回来时过摆渡船，连二分钱的渡船费都没有，他就跳下河踩水游过来，一路上有多少沟河纵横？百十里路小小年纪全凭一双脚丈量回家！这样的生活持续了若干年，直到我父亲和母亲成家才在一贫如洗、家徒四壁的困难中开启了另一段苦难的人生！爸爸结婚时，家里什么都没有，妈妈说当时连一件衣服都买不起，袖口都是用钢笔水染成的，祖父步行跑到南京，三伯给爸买了一顶蚊帐，爸爸说祖父在路上饿的差点吃泥土充饥，想想那时苦难的岁月，几代人的辛酸悲伤，真是如鲠在喉！
父亲二十八岁生下我，说为他平淡的生活增添许多乐趣，在那物质匮乏的七十年代，父母想尽方法给女儿最好的呵护！爸爸曾经说过，我一周岁生日，包了几十个粽子，每天给我吃一个，他们尝都舍不得尝一口，以后我家又添了几个妹妹，多子女的家庭让我爸妈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更加省吃俭用，偶尔杀只鸡或鸭，他就和妈妈说:"鸡汤炖好了，我和你都不吃，给孩子们吃！"，父母在有了我们这些孩子之后，大半辈子真是吃粗省细，所以，我亲爱的父母真没吃过任何有营养的东西，爸爸一生瘦弱多病，也舍不得多吃一囗，倘若稍微有一点好吃的，爸爸在做好后尝一下，总觉得被浪费了，或者家里养的鸡不知什么原因死了，爸爸也舍不得扔，拿回家打理干净，用清水泡两天，然后再炖熟，他叫我们先都不要吃，先让他尝尝，半小时后如果他没有反应再给我们吃！爸爸！女儿想起这些尘封的往事，令我肝肠寸断、伤心欲绝，更觉愧对我亲爱的爸爸！我生下来九个月，因我母亲怀了龙凤胎弟弟妹妹，就把我送到离家几十里的外祖父母那里，从此，我就跟随外祖父母生活。
谁知我父母命运多舛，大弟因患囗霉和肺炎在阜宁三六九医院治疗，治好了准备回家，那个医生又给我大弟挂水用药，说是巩固一下，谁知道水挂着挂着把我大弟弟挂没了，一个即将周岁的可爱的小生命就这样没了，可想而知、这件事对我父母是多么沉重的打击！我双胞胎弟弟长得特别可爱，白白胖胖像画上的孩子，这都是我们长大以后我的三祖父说过的，我当时也不在家，唉！我父母福薄，没能把大弟弟抚养长大，在爸妈的心里留着一生的伤痛！我们姐弟缘浅，没能相互看着对方长大，是我们此生最伤心的遗憾！当时的爸爸伤心绝望、妈妈的痛哭无助，直至现在我母亲的双眼就因大弟弟的夭折留下病根！
我的龙弟夏玉天夭折之后，父母悲伤过度，日子继续在艰难中度过，父母和爷爷奶奶分开另过，分家时祖父母给我家分了一囗底下有洞的小沙缸可以存米，我爸妈就在东边小场顶头建起了两间筒易的土墙茅草房，靠墙旁边又顺势垒了披厦里面可以放灶台烧火做饭。又是春秋几度，大约在七四年或七五年，我父亲和舅舅去阜宁县城办事，母亲在离家好几里外的工地挑河治水，爸爸临出门时，将棉被放在土火盆上烤，因为那时孩子尿床，被子湿了，就这样，粗心的爸爸就急匆匆赶往县城……当我爸爸和舅舅从县城办完事回来，走在路上，就听说岗南村有人家房子烧了，我爸心头就感到不妙，心情沉重的连奔带跑，往家里赶！我妈妈在河工工地上也是失魂落魄两腿像灌满了铅一样往家奔跑，当快到家的时候，那冲天的火光，将爸爸串在房梁顶上的大毛竹烧得噼噼啪啪！浓烟翻滚着卷成团直冲云宵，那是爸爸请人买回的新毛竹，准备重新搭建房子用的，那场大火将我家所有赖以生存的希望毁于一旦！
爸爸妈妈瘫倒在地，斜靠在被火烧灰了的茅草堆边无声哭泣，我和妹妹站在大伯家门口朝家望，大妈抱着妹妹，我独自跑回家看到父母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致以沉重的打击，又看到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被烧的一点不剩，还有爸爸做会计，所有账本都烧掉了，还有幸灾乐祸的人在那里说很难听的话，说我爸爸弄帐有意把账本烧了！我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恶毒的小人！我父母遭此大难，竟还在那里说风凉话，这种人肯定会遭天谴！在我几岁的时候，我们家凭空遭此变故，这一幕，我终身难忘！从那以后，爸爸也不担任会计了，搀着小妹妹就给每家每户打扫猪圈，继续过着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的生活，有一次，妈妈不在家，爸爸突然胃出血，命在旦夕！是我大伯和大哥抬着爸爸去医院抢救，爸爸！我多灾多难的爸爸，您的命运为什么如此之苦？老天对您为什么如此不公？
虽然在逆境中求生存的爸爸妈妈，绝不向命运低头！我爸爸性格天生乐观向上，没有被一次次的苦难打倒，为了整个家和孩子们，爸爸学做豆腐，养些鸡鸭、贩牛骨头和白鹅卖，等我们稍为长大一点，爸爸又做了连队会计，那时候的日子渐渐好转，白天上班，早晚帮妈妈干家务和田里的农活，乐观开朗的爸爸感到生活又有了希望，35岁那年又生下了我小弟弟，从此，五个子女在父母的呵护下渐渐长大。
父母在我们子女各个成家之后，也慢慢变老，又帮我们照顾下一代，他总说，孙子孙女是他肉身上掉下来的肉，是他生命的延续，他视第三代比他自已的生命还重要，所以孙子孙女们也特别特别的喜欢他，我尤其对父亲特别愧疚，把我们一趟儿女拉扯大，又帮我们照顾了下一代，而我亲爱的爸爸，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我们没有照顾好他老人家，没有设身处地为爸爸考虑，忽略爸爸的需求，为此感到心怀愧疚和终生遗憾，再也没有弥补爸爸的机会了！只有在回忆里仰天长叹，任泪水倾泻如流！对不起老父生命里最后时光的孤独无奈和毅然决绝的悲凉！坐在床前，脑海里总是想起当年爸爸为一大家子奔波劳碌的时候……父母白天忙着农田里庄稼，春种秋收忙忙碌碌，尤其是到了收割季节，一家七口人的农田，又怕天气不好，繁重的劳动使我的父母亲日夜操劳，白天将收割下来的稻子，麦子，连夜一担一担摸着黑挑着经过近一公里田埂小道摊放在打麦场上，趁着夜里翻了一遍又遍，和队里用耕牛或拖拉机碾压的师傅苦熬到天亮，当邻里乡亲看到黄灿灿的刚打下的新鲜谷粒，都难以置信地大吃一惊！就这样年年岁岁，四季轮回，老父亲用他那瘦弱的身体和母亲共同撑起一个家，拼尽全力才活成农村普通人的模样，将我们子女一个个拉扯大，从没让我们受过一点风寒和饥饿！
爸爸凭借他的勤奋好学当了生产队和大队会计的时候，用他那颗真诚善良的心，帮助那些孤单独姓的村民，人家感激他的帮助，就买两条烟答谢他，他叫妈妈晚上又送给人家，他这个经历苦难贫穷的人生历程，知道挣扎在贫困线上每个家庭的不易！
您在的时候，我们从没想过这些，如今您走了，女儿在深深的相思和长长的回忆里翻开历史的长河！追寻爸爸渐渐远去的身影！下辈子，我们相约再度重逢，让我们做儿女的重新再爱爸爸一回，晨昏相伴，绕膝承欢！决不让我亲爱的老父受半点委屈和孤独！
女儿红梅于2022、3、1日午后泣作
作者简介：
临窗月，本名：夏红梅，女，江苏盐城人。爱好广泛，尤喜文学，愿用拙笔一支，点缀平淡生活。有作品散见于区市、全国及海外诗词刊物、网络平台。曾入多种诗歌年度选本。诗观：将远去的时光，尘封的记忆，用心回忆，记录似水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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