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我从省城回乡下看望老父亲的时候,都会路过一个叫作“农安县巴吉垒中学”的地方,每一次,我都忍不住向校园里张望,因为,那是我毕业的第一个高中。我读初中的那几年,《大侠霍元甲》、《陈真传》等武侠电视剧风行大陆,那时的我,年少轻狂,每天和几个喜欢练武的同学在一起,打拳踢腿,舞枪弄棒,所以彻底荒废了初中三年的学业。初中毕业的时候,除了语文之外,我的其他各科几乎都交了白卷,之后就回家务农了。 那一年,父亲正在担任村里的大队长,家里种了8垧多地,家里的劳动人手本来就不够,恰好我又没考上高中,于是老爸一声令下:“得了,你就在家务农吧!”农村的生活异常单调,读书和看报,都是很奢侈的事情。不过,因为父亲是村里的大队长,村里每年订的报纸都习惯于往队长家里送,农闲时,看看报刊杂志,成了我唯一的精神寄托。 有一天中午,邮递员骑着“幸福牌”的大摩托,又来我家送报纸了,听到熟悉的“嘟嘟”声,我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那天的《吉林日报》副刊上,刊登了诗人汪国真的一首现代诗,名为:《旅行》,其中的几句是这样写的:我仿佛一朝顿悟,那种感觉,就像作家欧·亨利笔下的苏比,听到了教堂的赞美诗一样,瞬间就被教化了:诗人虽然与我远隔万里,却知道我身在青山,度日如年,这一纸飞鸿,分明就是写给我的呀!我的神经顷刻间就被触动了:不行,我不能一辈子窝在大青山,我得出去,到远方去! 当我向父亲提出重新去学校读书的想法之后,父亲几乎惊呆了:“什么?就凭你那点基础,又干了一年的农活,还想回学校念书?能行吗?” 在逆境中,不行也得行;在压力下,不能也得能!有时候,一个人对生存的渴望,可以让他迸发出巨大的潜力。接下来,经过我的百般央求和软磨硬泡,我的执着终于打动了父亲。父亲托了一个远房的亲戚,把我安排到农安县巴吉垒中学的高一新生班,做起来插班生。当我怀揣着一本心爱的《汪国真诗集》,远赴农安县巴吉垒中学之后,才惊喜地发现:巴吉垒镇,竟然是闻名全国的“诗乡”,《人民日报》出过特别的专访,《新闻联播》也做过专门的报道!这里的农民,曾经以丰富的情感和空灵的想象力,这样描述自己对秋天丰收的喜悦: 看来,我是误打误撞,来对地方了:一个普通农民的诗歌都如此给力,这对于喜爱诗歌的我,岂不是遍地都是自己的老师? 理想的丰满难掩现实的骨感,当时的我,经常拿着初中的课本去上高中的课,无论如何,这在巴吉垒中学都是一朵奇葩!但是,我拿得起、放得下,谁让我曾经年少轻狂、白白荒废了初中三年的大好时光呢?就像一个原本笨拙的骑手,既然比赛已经迟到了,时不我待,无需多言,只能快马加鞭、奋起直追! 无数个颠倒黑白的日日夜夜,一次次锲而不舍的紧赶慢赶,日出而作,日落无息,熬红了双眼,流干了血汗,三年后,终于换来了让父亲满意的答卷。在农安县巴吉垒中学,我结识一大批良师益友。诗歌,陶冶了我的性情,改变了我的信仰,让我成为一个正直甚至迂腐的人。 弹指一挥间,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曾经多少次,我路过巴吉垒镇的时候,都想回母校看看,但是来去匆匆,每次都当面错过了。 不过,这次中秋节,我特地起了一个大早,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如愿以偿:故地重游,校舍无恙;落英满地,桃李芬芳! 不知从何时起,诗歌,就被人与贫困潦倒联系在了一起,诗人,似乎永远都扛不起那三斗米。但是我想,贫穷不能志短,富贵不忘修身,余粮满仓虽然让人殷实,但是有米有诗的日子,会让人更加充实。 2015年4月26日,在诗人汪国真去世的那天,我再次捧起那本已经泛黄的《汪国真诗集》,翻到了《旅行》的那一页,读着读着,不知不觉,泪水已经噙满了双眼,我于是拿起笔来,在诗集的扉页这样写道:我的母校农安县巴吉垒中学,给予我的不仅仅诗意的情长,还有一种精神的力量!这种精神的力量时刻引领着我,继续一路前行,奔向远方…… 王 昕,男,吉林长春人,生于黑土地,标准七零后,审计师,会计师,税务师,业余诗人,自由撰稿人;曾任《南审报》校园生活版编辑,并在《南审报》、《扬子晚报》、《亚泰经济时报》、《消费者》等报刊杂志上发表各类诗歌、散文、檄文、经济论文近百篇,并获得省级征文大赛二等奖和三等奖、“万达故事”征文大赛三等奖,现任某集团的C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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