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吕学敏 主播：马进 
1 像表姐那样的女人即使折返到唐朝修炼一回，也成不了佳人。她是带钢铁成分的人。可她也有好的地方，说话算话。她答应给我过年时糊个灯笼，真就糊了，还大气，像口瓮。 过年时，正月十五前，都是年味儿，丝毫不减。放了学假的我们，除能吃肉，穿新衣新鞋外，就是能打灯笼。在无月的夜里，尤其要打灯笼。大孩子是看不起玩灯笼，玩灯笼基本是十岁以下的，吃罢晚饭，就黑了，急着点亮灯笼的，用棍子挑了，吆喝着出门。全村的孩子都出来，黑夜里聚在一起，造好大的一片明，再一起喊着同样的号子，从上村游到下村，把夜晚弄得热闹而有天宫气象，一些大人也要陪着更小点的孩子走，享受孩子们的快乐。叫喊的是: 好，好，喔喔好， 狮子头上一点宝。 啥意思？狮子是祥瑞动物，年时出来凑个好，岂不更好。狮子头上有点宝，啥宝？不知道。几辈人都是喊着这号子过年的。没有新的，就是那一句。都卖力地喊。在喊着走动时，也是彼此欣赏灯笼的时候，有圆的有方的，也有动物形的，更有灯笼上画了图案的，五花八门，出新的不少。家里几个孩子的，大的引着小的，虽严寒着，且冷风也凛冽，可那份快乐无以替代。最快乐的，莫过于谁的灯笼在无意间倒了，燃起来，又灭不了，那就都看热闹，仿佛一个孩子哭起，大家却高兴无限，等那个灯笼烧完后哭啼的回去了，于是在等下一个烧起来的时候。被烧了的，那家的大人就得赶紧加班制作，等明天夜晚的又一个灯会。这样的灯会要持续到十五才罢。如果一个全是大人的年，没有孩子们的嬉乐纠缠，该会是什么索然寡味的东西。那些年头，那个年，我有表姐给我糊的灯笼，搞得我也很喜欢，我在鞭炮落下的硝香里提着灯笼玩，那些无月或有月的夜，为灯笼哭，为灯笼笑，真的很不错，镶在童年的记忆里，晶莹透亮，光芒四射了。 好，好，喔喔好， 狮子头上一点宝。 有一年，竟喊起不同的号子。谁教的呢？我实在没有记住。只记得小北的祖父跟着小北，提了灯笼走，一团欢喜。念书的人多是肚里鬼多，总有好的坏的东西出来。赵元昌的外孙子是在五队里过年的，一次也下来跟着我们跑，穿得也厚，竟喊了新的，是: 掌柜的，坐椅子， 你屋有个好女子， 你不给我我不走， 我在你门前耍死狗。 这有什么好的呢？我们不知道，却一直觉得有“女子”“死狗”这样的词汇，好极了，他一喊出，我们就会了，都喊起。那一年，我们的口号还被东湾里的童子们借用了，一时间里，东湾西湾都是“我在你门前耍死狗”。
2 趁着正月浓稠的喜庆，上半年过生日的孩子，都得自己的舅舅来送灯笼，这叫“送灯”，已经习俗了不知多少代了。舅舅是外甥一生怎么也绕不开的人物，外甥刚一落地，舅舅要早早来贺喜，是娘家最重要的代表，跑前跑后，供应科长一样。外甥大了，舅舅又是最可靠的人，即使外甥们“另家”，也得舅舅说了算，其他的人概是参考，只有舅舅一言九鼎，拍桌子定案。到了母亲死了，舅舅更是少不了的角色，要来定秤，外甥是否孝顺，舅舅是秤砣，答应了才能入殓入土。因此舅舅给外甥送灯，是最少不得的议程，每到正月时节，立在村口看，做舅舅的三三两两，提了红灯笼朝外甥家里走，去了吃一顿好饭，拍尻子辄返离去。送灯的使命也就完成了。送的灯，要挂起来，积在一起，到了外甥十二岁时，最后一年，叫“全灯”，全了麽，拿出来烧了，预示着外甥长大了，成人了，再不用送灯了。 那年铁匠铺里大师傅儿子满一岁了，恰是正月生日，可北宽坪那个女人没有娘家，大师傅儿子不能没有送灯的啊，那么一个可爱的玩意儿，没有灯，那小东西不是缺点吉祥吗？小师傅是个有心人，在一天雪还没消净的日子里，提了好几个灯，红艳艳的一串，去了大师傅家里送灯，让大师傅的儿子称他舅舅。这本来是好事，一点问题也没有，两家人也喜欢得如一家子，好一阵的嘻嘻哈哈，可小师傅出来回去后，有了谣言逸出，说大师傅的儿子莫非是小师傅的？这话纯粹胡言，可飘进大师傅耳朵里，就是天塌般的大事了，二人一时就抹了脸，不便在一起打铁了。在祁福来的大儿子来铁匠铺买铁钩时，见大小师傅二人正在吵，来了人，反火气愈加溅冒出来，推了炉子，飞起手里家伙要打，大师傅从火里拉出一节红铁就要向小师傅打去，买铁钩那人见状就挡，小师傅却一个狐闪，跑得远了，那红铁恰落在祁福来大儿子的怀里，他一个迅疾的躲，救了脸面，红铁却从裤裆里入去，只一声嗞啦，那男人的一颗蛋熟了，剩了另一颗。这事一出，把大小两个铁匠吓得痴愣了半天，不知如何是好。说来蹊跷，无巧不成书，是那男人救了小师傅，可那个男人从此成了独卵。学校那个年轻男老师好戏人，常有冷门的放光处，要么说读书人啊，脑子常在不经意时闪动，他题外号“一铃先生”，这尊称一直延续到独卵成了家。独卵并不影响生子，他还生了两个儿子。 第二年小师傅还会送灯给大师傅的儿子吗？ 小师傅是冤枉的。他说，我还要送，不送人都以为我真的和师母有问题。第二年送了没有，我没见上。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吕学敏，陕西商州人，供职于铜川检察机关。系陕西作协理事，陕西作协签约作家，第一届百优作家，曾任铜川作协副主席、新区作协主席，铜川市政协委员。著有长篇小说《子宫》《腿林》《童话庄》《须根系》《吾州河》《小舅好》《垄上》等十多部，散文集小说集三部。其长篇小说《子宫》获第十四届中国人口文化奖（文学类）三等奖，陕西人口文化奖一等奖，长篇小说《垄上》获北京作家杯长篇小说原创二等奖，短篇小说《粉红·文物》被收入陕西文学六十年一书。另有其他各类文学奖十多个。
【主播简介】 马进：宁夏回族自治区级骨干教师，银川市朗诵艺术学会会员。中学教师，爱好配音朗诵、绘画、摄影，热爱生活，乐观向上，传递正能量。 晒丹凤，你也可以秀 文学顾问：孙见喜 木 南 东 篱 丹竹 主编：丹凤晒晒 副主编：墨海顽石 责编：方子蝶 张芬哲 白月光 曹苌茳 校对：邻家小妹 七月未笺 自媒体支持： 大 乾 州 无言年华 温暖相见 家在商洛 新新文学 松风阁语 作者往期作品阅读： 吕学敏‖光头是兽医（长篇小说《童话庄》第三十三章）（主播：李颖） 吕学敏‖拉电是好事（长篇小说《童话庄》第三十章）（主播：李秀丽）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