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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日报》2022年03月12日 B01版
李建荣 《白蛇传》与《梁山伯与祝英台》《孟姜女》《牛郎织女》并称为“中国四大民间爱情传说”。《白蛇传》虽为人妖恋，但人们被白娘子和许仙的曲折爱情所感动。白娘子身为蛇精，却美丽善良，敢爱敢恨，始终不渝。 可你知道吗？最早描写白蛇形象的人，是晚唐文学家“甫里先生”陆龟蒙。他当年隐居在甫里（今称甪直），曾在甫里发现白蛇，并写了篇《告白蛇文》，与白蛇展开对话。 晚唐的郑还古在《博异记》里有一篇《李黄》，有些人认为《李黄》是《白蛇传》的缘起，然而，唐传奇《李黄》虽早于《告白蛇文》，但《李黄》中的白蛇具有蛇蝎心肠，害人性命，与《白蛇传》宣扬的人蛇和谐共存的精神迥然不同，反而《告白蛇文》赋予白蛇以人性，给了后世创作者更多的想象空间。 《李黄》的故事发生在陕西，《告白蛇文》恰在江南水乡，与《白蛇传》的故事发生在苏杭一带，两者十分相似，谁能说不是后世文人从《告白蛇文》获得了改编的灵感呢？宋人编的《西湖三塔记》，宋代洪迈的《夷坚志》，或许就从《告白蛇文》中的白蛇传奇演绎而来。清代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更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明代小说家冯梦龙写了篇《白娘子永镇雷峰塔》，收录在他的《警世通言》第28卷，这也是后来苏州评书和戏剧《白蛇传》的蓝本。小说写的是南宋绍兴年间，药铺主管许宣（一名许仙）在雨天巧遇蛇精白素贞，两人因借伞生情，互许终身。西湖青鱼精小青盗库银赠给他俩开支，东窗事发。许仙被发配苏州，在苏州与白素贞结婚，又在阊门开药店谋生。白娘子因盗物累及许仙，被发配至镇江。法海识破白素贞是蛇精，告知许仙真相，并收压了白素贞和小青。许仙皈依佛门，化缘建雷峰塔，修禅数年，一夕坐化。 随后，明人陈六龙编了《雷峰塔传奇》，明代陆楫编有《白蛇记》，清人著有《义妖传》弹词，都是从冯梦龙的本子改编而来。清代的《白蛇传》，第一折戏叫《双蛇斗》，是用京剧、昆曲同台合演的“风搅雪”演法。青雄白雌，青蛇要与白蛇成婚，白蛇不允，双蛇斗法，最后白蛇战胜青蛇，青蛇甘愿化为侍女，姐妹相称，而后下山。该剧是清末名演员余玉琴（饰白蛇）、李顺德（饰青蛇）的拿手好戏。戏中有对双剑、走旋子、大开打等技艺，还置有砌末，并配火彩。可惜此剧已失传。 现在常演的京剧《白蛇传》，是田汉根据昆曲、京剧老本改编。1947年改编时原名《金钵记》，新中国成立后进行修改，正式定名为《白蛇传》。从白蛇、青蛇下山游湖起，到青蛇毁塔、白素贞许仙团圆止，中间包括结亲、酒变、盗草、上山、水斗、断桥、合钵等情节。改编时前面舍去了白蛇收青蛇的《双蛇斗》，中间舍去了青蛇《盗库银》，后面舍去许仕林祭塔的《雷峰塔》。 冯梦龙的“三言”，既有原创，也有改编自民间故事，或在前人作品的基础上重构而成。那么，他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的素材来自哪里？冯梦龙生活在苏州葑溪，距离甫里（甪直）很近。明万历年间，甪直镇上的许自昌修筑了梅花墅，广交朋友。许自昌还是个书商，他刻印的《甫里先生文集》十分畅销，内中有一篇陆龟蒙的《告白蛇文》。陆龟蒙是苏州人，又是苏州文人仰慕的先贤，同为苏州老乡的冯梦龙，想必读过该文，受到启发，发挥他天才的想象力，创作了以白蛇为主角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许仙和白娘子的爱情，从此广为流传，深入人心。 陆龟蒙的《告白蛇文》，与白蛇娓娓而谈，体现了“众生平等”的思想境界。《告白蛇文》云：田庐西北偏，有古邱焉。高可四望，余将升之，以眺远舒郁。农民遮言曰：“不可。是邱有蛇，巨如井缶而白，忤之能为祟，不利人多矣，宜无往。”余取酒沃其邱告之曰：“物之生而白者，犬鸡牛马而已。其余则老而后白，狼狐兔鹿鸟雀燕雉龟蛇之类是已。人老而毛发皓白，耗毛昏倒，不能记子孙名字，形朽神溃，以至于此。物老而鳞毫羽甲尽白，白而后有灵，非一圣贤存乎上，德光被于下，则不为之出，出必人奉之以献，不敢隐匿，惟蛇不在瑞典。虽然，神而且灵尚矣。故汉之兴，神姥谓之白帝子。得非天命，志怪者必曰自然。多穴老坟，窾大木。要野盘肩缸酒之享，作小儿女子寒暑瞢眩，淫巫倚之，弹丝瞑目，歌舞其妖，怛骇其惑，考鼓用币，僭冒其上。岁时奔走，畏在人后。疾病不治，饥寒不辞，悉尔辈为之也。” 陆龟蒙还警告白蛇：“古者铸鼎象物，使民知神奸。若之奸，吾知之矣，况旅吾之地，由我进退，蛰出以时，无越昆虫之职，无杂鬼神之事。吾宫居，若野处，各有分齐，故不相害，然斩翳通巅，为暇日凭藉之所，则不当与人争也，如不用吾言，吾当吁天霆击，断裂首尾焉。吾诚不移，无易尔为。”大意是说，你到了我的地盘，若井水不犯河水，尚可相安无事，倘若不听我的劝告，为害乡里，天神自会惩罚你。 可以说，《白蛇传》发端于陆龟蒙，演绎于冯梦龙，盛行于清代和现代戏曲舞台，几经修改完善，是中国民间集体创作的典范，至今为人津津乐道。流传至今的一些版本，故事情节虽有差异，然主要人物和主要情节大致没变。只是法海的角色，从正义的化身，变成了顽固的代表。二十多年前，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让白蛇故事更加脍炙人口。 《白蛇传》的民间传说，2006年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以《白蛇传》中的人物和故事衍生的文艺作品和影视作品，层出不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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