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微缩小院子

前段时间老谭总嘬牙花子，平时忙东忙西，春节闲下来觉得每天都在虚度，挠心挠肝地难受。

　　

“我是不是抑郁了？”老谭发出了灵魂一问。“Don’t worry！别担心。”老谭安慰自己，“放下时间的绳索，有忙有闲才好。”

　　

老谭倒是自己会劝自己，开始了“没事找事玩”。他把厂区院里产的小葫芦打磨成工艺品；拍晚上的树杈，做树的“胸片”；在诗歌群里跟人讨论平仄；把自行车拆了又组装上……忽然有天，撂下一句“没意思！心空。”开车就回了八百公里外的老家，一周后报告一声“我回来了”，人就遁形了。

　　

再出现，十指粘泥，两眼烁烁放光，满脸兴奋，谝自己的微缩小院子，八十年代他生活的院子。怕我不相信是他家的，还专门拿出小时候的照片比对。这人需要被肯定的心得有多迫切吧。

　　

我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房子，细节太到位了。红砖，灰瓦，绿木窗，干净的接茬玻璃，门上对联晒浅了颜色，打开门，里面落地电扇能转，嗡嗡的噪音，黑白电视，带内天线的，带雪花的，炕上一把扫炕笤帚。

　　

老谭说扫炕笤帚必须有，平时扫炕，晒被子敲尘打土，淘气了挨揍的工具。院子里晒条上还真晒着被子。有声有色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院子里杂货棚上铁门可以活动，手环一扭，铁门开了，装鱼罐头的铁盒子做的大门，锈迹斑斑，很有年代感。煤球炉子上有个拔火筒。院里石桌上，茶壶茶碗，鸡在周围悠闲地走来走去。

　　

房顶有个大铁桶，晒水。房上草，枯干的；自行车的轮胎，错落有致，蜘蛛网无规则分布。

　　

大门是木头的，门插木头的，门上有门楼子，灰色的砖，刻着花鸟鱼，还有门牌号呢，门口有石头，供闲人坐着拉家常。

　　

院子外面，挨着墙的水道有青苔痕迹。门口路灯还能亮，门口有树，树杈开始是木头的，没有灵动性，换成铁丝拧成的，麻雀几只嬉戏。

　　

“这就完工了？”朋友问。

　　

老谭说工永远完不了，他还做了月亮和太阳。真讲究呀。白天欣赏的时候挂太阳，晚上挂月亮，阴天得把月亮摘下来，月的阴晴圆缺还不一样。春暖花开的时候树要发芽，长叶，一年四季，树也不一样，所以微缩的房子是永远变化的。佩服。这是悟性、天赋、时间，情感的最好的结合体，差一样都不会完成。

　　

老谭做微缩房子的灵感是到了老家忽然而至的，“有想法就做，万一做出来呢。”结婚时候家里老宅拆了盖了新楼，午夜梦回，常常觉得还睡在老屋土炕上。微缩的房子以1比20的比例还原，做旧后，无法想象，小时候觉得“贫寒”，刻不容缓地想赶快长大离开的家有了艺术感。

　　

这样的家，任谁都想住进去。老谭说瘦不成闪电是进不来大门的。

　　

墙体是挤塑板上抹石灰膏做效果。瓦片用石膏粉做，打磨，上色；房顶有石棉瓦，用砖块压着，怕风吹走，石棉瓦是瓦楞纸，砖都是用石膏做的，丙烯颜料上色。微缩房子，网上有卖现成的微缩塑料包，可是，有的东西是买不到的，得亲自开发设计，如此，微缩的家才独具特色。

　　

老谭再没嘬过牙花子。老家老房子，是他小时候遮风挡雨的地方，现在，是他童年的回忆，微缩的房子在眼前，家在眼前，他有了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