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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下客原创作品 小阅读之《书巢记》  为自己的书斋写一篇记文，是古代文人的闲情雅致。或状书斋之形貌，或描书斋之景色；或借景抒情，或托物言志。而主人的骨格气象，胸襟气度，无不跃然纸上，沁人心脾。而陆游的《书巢记》则是其中饶有情趣的一篇。 2 巢的本义是鸟窝，鸟儿衔枝以为巢，奔波辛劳，终成温暖居所，用以生儿育女，繁衍生息。巢的地点多为树枝之上，或者树洞之中，也有以山穴为巢的，也有垒石搭木于野而为巢的。飞禽之巢则居高，走兽之巢则僻远。总而言之，巢的最大特点似乎便是因陋就简，自然而然。人类远离蛮荒成就文明，便是从走出巢穴开始的。 3 自古而来，巢的种类有很多。喜鹊在树木之上筑巢，“巢之远人者”；燕子在屋梁之上筑巢，“巢之袭人者”；“凤之巢，人瑞之；袅之巢，人覆之”。凤凰的巢，人们都认为它吉祥；而鸱袅的巢，人们都想毁坏它。雀不能筑巢，却能够夺取燕子的巢，是“巢之暴者也”；鸠也不能筑巢，等到喜鹊养育雏鸟离开之后，便占居了喜鹊的巢，是“巢之拙者也”。以上是自然界的“巢”。人类社会也有“巢”。上古的时候有“有巢氏”，那是因为当时没有宫室；尧的时候，老百姓为了躲避水灾，在水的上面筑巢。在大山穷谷之中，有些学道的人，把树洞当作巢穴，那是“隐居之巢”；现在有很多豪饮酗酒的人，登上树梢大声呼号，这又可以称为“狂士之巢”。这样看来，如果自然之巢是无心之巢的话，那么社会之巢就是有心之巢了。 4 我很喜欢古人写文章的奇思妙想，有话不直说，偏偏要转弯抹角，引经据典，宕开去，然后再收回来，牵着你的鼻子走，又让你心悦诚服。 其实陆游所采用的手法，依然是主客问答法。他的本意只是要说，他给他的书斋起这样一个名字，并不是凭空臆想的，而是有来历的。这样，文章有了波澜起伏，也容易引起读者阅读的兴趣。 5 于是，客人便提出了疑问，“今子幸有屋以居，牖户墙垣，犹之比屋也，而谓之巢，何耶？”你现在有屋有房，有门有窗，而且还有好几间，可你却说它是巢，为什么呢？ 陆游回答说，我屋子里的书，都是散乱地放在各处的。“或栖于椟，或陈于前，或枕籍于床”，环顾屋子的四周，到处都放着书。我只要一抬眼，就可以看到书；我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拿到书。不但如此，我生活中的全部，都与书有关。“饮食起居，疾痛呻吟，悲忧愤叹，未尝不与书俱”。客人不到这里来，妻子儿女也都看不见，外面的风雨雷电的变化，我也不知道。我的心思因为全部都在书上，真是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最有情趣的是，当陆游想要离开的时候，“而乱书围之，如积槁枝，或至不得行”。偶尔想起身的时候，乱书围着我，如同堆积枯树枝，有时甚至到了不能走路的地步。说来说去，终于说到了关键之处，也就是《书巢记》的文眼所在了。 6 喜欢读书的人和喜欢藏书的人是不一样的。藏书的人以金钱为基础，他的书，井然有序，束之高阁，能否有暇阅读，另当别论；而读书的人往往没有多少钱，因为了喜欢书，而穷形尽相，因而他的读书，往往是以读为乐，也就不在乎书的美观或精致了。真正读书的人，如果有书房，那书房里也一定是杂乱无章的。别人看着乱，可读书人心里是不乱的。这是读书的妙趣。 7 让我们回到从前吧。鸟为了筑巢，到处衔枝呷叶；人为了居住，到处垒土叠木。从陆游的角度来看，那枝叶土木，不就是各种各样的书吗？这些书，被主人衔来呷来，垒来叠来，随意的放置，随意地浏览，书则为巢，人则为鸟，其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局外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理会的。难怪陆游自我解嘲道，“此非吾所谓巢者耶？”这难道不是我所说的巢穴吗？ 客人有些怀疑，陆游便邀请他去实地考察一番。“客始不能入，既入又不能出，乃亦大笑曰：信乎其似巢也。”客人一开始也不相信，陆游便邀请他去书房游览。客人来到书房，不知如何进入；等到进入之后，又不知如何出来。客人也大笑着说，确实是像巢一样啊。 8 古人说，文章本天成。这里的天，实际上是多年积累的结果。耽于某事，便成于某事，这里的酸甜苦辣，难以言说。 文贵出新。而要想出新，必有“读书破万卷”之定力。“观千剑而后识器”，我觉得，除了“观”之外，更重要的是“识”。 9 陆游一生嗜书如命，生于乱世，想投笔从戎，终未能实现。晚年赋闲江苏甫里，以读书写字谴怀，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但他对读书的喜好，如同他对恢复中原的渴望一样，到老年依然不改。人生如梦，想做的事情做不成，空留无限感慨。可叹，可叹。 2014/8/8 陆子既老且病，犹不置读书，名其室曰书巢。客有问曰:"鹊巢于木，巢之远人者;燕巢于梁，巢之袭人者。凤之巢，人瑞之;枭之巢，人覆之。雀不能巢，或夺燕巢，巢之暴者也;鸠不能巢，伺鹃育雏而去，则居其巢，巢之拙者也。上古有有巢氏，是为未有宫室之巢。尧民之病水者，上而为巢，是为避害之巢。前世大山穷谷中，有学道之士，栖木若巢，是为隐居之巢。近时饮家者流，或登木杪，酣醉叫呼，则又为狂士之巢。今子幸有屋以居，牖户墙垣，犹之比屋也，而谓之巢，何耶?" 陆子曰:"子之辞辩矣，顾未入吾室。吾室之内，或栖于椟，或陈于前，或枕藉于床，俯仰四顾，无非书者。吾饮食起居，疾痛呻吟，悲忧愤叹，未尝不与书俱。宾客不至，妻子不觌，而风雨雷雹之变，有不知也。间有意欲起，而乱书围之，如积槁枝，或至不得行，辄自笑曰:'此非吾所谓巢者邪。'"乃引客就观之。客始不能入，既入又不能出，乃亦大笑曰:"信乎其似巢也。"客去，陆子叹曰:"天下之事，闻者不如见者知之为详，见者不如居者知之为尽。吾侪未造夫道之堂奥，自藩篱之外而妄议之，可乎?"因书以自警。淳熙九年九月三日，甫里陆某务观记。 陆游《书巢记》  陆游(1125年-1210年)，字务观，号放翁，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绍兴中应礼部试，为秦桧所黜。孝宗即位，赐进士出身，曾任镇江、隆兴通判。乾道六年(1170年)入蜀，任夔州通判。八年(1172年)入四川宣抚使王炎幕府。官至宝丈阁待制。晚年退居家乡。工诗、词、文，长于史学。与尤茅、杨万里、范成大并称南宋四大家。其诗今存九千余首，清新圆润，格力恢宏，有《剑南诗稿》、《渭南文集》、《南唐书》、《老学庵笔记》、《放翁词》、《渭南词》等。  木下客原创作品 木下客 本名李哲 内蒙古赤峰人 中学语文教师 木下客还写过的文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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