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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阅读之《蛾眉山》

 木下客 2022-0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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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岱《蛾眉山》

小阅读之《蛾眉山》

文/木下客

       这里所说的“蛾眉山”并非四川的“峨眉山”,“蛾”字也并非笔误。

       明代晚期,绍兴城内有八座山,分别是卧龙山、戒珠山、怪山、白马山、彭山、火珠山、饱郎山和蛾眉山。其它七座山,游人皆可眼见,而只有蛾眉山“实不见山”。如果有人寻问,当地人便取蛾眉土谷祠台阶下的一块顽石,来满足八座山的数目。这颇有点像《石钟山记》里“寺僧”的做法,虽然“南声涵胡,北音清越”,但终不得其中之奥妙,也只能博得苏轼的一声清笑而已。

       天启六年,张岱常常到老朋友周孔嘉处盘桓。周孔嘉当时居住在著名的古建筑“轩亭”的北侧。两位友人谈兴颇浓,每每终日。忽然有一日,张岱来到了周家的厨房,却看到了别样的情景。

       原来周家的厨房依石而建,其“石壁丈余,苍蒨偪人”。这让饱学之士的张岱很是惊讶。他便寻问周围的人为什么会是这样。有些上了年纪的人便告诉张岱,这便是绍兴八山之一的蛾眉山。

       张岱,是明末清初的著名文学家,是学识渊博的大学者。虽然一生遭际坎坷,未曾入仕,但他对后代文学的影响却是非同一般的。他的祖籍虽然原属四川绵竹,但出生于山阴,也是一个居华屋,着鲜衣,尝美食的纨绔子弟。科举受阻,再加上中年时朝代更替,使得他和当时的很多文人一样,心生不平但也无可如何了。

       他的这篇《蛾眉山》应该是他在明代末期也就是他中年时期的散记,少有人关注。我也是在他的散文选集里偶尔看到。但不知为什么,心驰神往,不能自已。

       现代人或许早已没有了这样的机缘,因为所有的自然都已人工化了。在导游的唆使下,我们如同鲁迅说过的,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向上提着。游览的乐趣,探究的神秘,无从谈起。

       张岱虽然没有质疑当地人,但他的偶然的发现却也是学问家的长年积累。邻居老人说:这就是蛾眉山麓啊,“石皆劈斧皴法,望之如蛾眉一弯,横黛拖青,浑身空翠”。张岱也没有“只缘身在此山中”,而是俯之仰之,围之环之,“余以梯踞屋脊上,栉比观之”,“又向左右邻缘墙摸索”,“得其寸趾尺麓”。当时张岱一是极口称赞,“此鼎彝青绿,真三代法物也”,二是大叫称快,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那种“蓦然回首”的快乐,我们可想而知。

       然而,快乐之余,不免心生“妄想”,亦不免“心之忧矣”。“安得一日尽伐其墙垣,尽撤其庐舍,使此山岿然孤露,亦宇宙间一大快事。”这是张岱以为的“妄想”。然而这一“妄想”看来是难以实现的,因为二十年之后,虽然遭遇了战火,可是缘墙一带仍然没有改变。这大概是“天意”使然罢。于是,张岱无奈地感叹道:奇峦怪石,翠鲜苍苔,徒与马浡牛溲两相污秽,惜哉已矣!于是忧从中来,“世间珍异之物,为庸人所埋没者,不可胜记”。

       一座山而已,一块山石而已,张岱为何生发出如此之慨叹呢?原来张岱家道中落之后,便立志重振,加上明朝覆亡,更让他有了心忧天下之心。在《越山五佚记》中,曾自比补天石,“志在补天”,以弥缝天下。然而“时运不齐,命途多舛”,终归是未能实现,于是只得绝弃仕进,发奋著书,选择了另外一条人生道路。而此时无意中发现的蛾眉山的处境,不正好触及了他内心的苦楚吗?于是也就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万千感慨,而这种感慨,也并非仅仅因为他是一个文人。

       这篇文章属于游记一类散文,体现了张岱此类散文的总体风格,叙议结合,先叙后议,文随事走,文随情生,毫无矫揉造作之感。虽然行文整体上承继的还是唐宋古文的结构思路,但与明清小品文的邈远幽深毫无二致。平淡中显不俗,不俗中出变化,读来饶有趣味,又令人深思回味。

                                                 2014/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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