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初期胰岛素发现之前，糖尿病患者通过“饥饿疗法”延长生命，即通过严格限制热量的摄入，尤其是碳水化合物的摄入来防止血糖升高。1935年，McCay等［5］研究发现，对断乳大鼠给予低热量饮食可以维持其主要器官的发育，并且其寿命会明显长于正常饮食大鼠。之后，限制热量饮食促进健康和延长寿命的现象在小鼠和恒河猴等哺乳动物身上均得到了证实［6, 7］，间歇性禁食的概念开始逐步走入学者们的视野。
间歇性禁食研究涉及的领域十分广泛，主要包括在代谢性疾病、心血管疾病、认知改善等疾病中的应用［8］。2020年在第80届ADA线上年会中，Barbara Eichorst教授以“糖尿病患者的禁食实践和临床指示”为题介绍了间歇性禁食干预糖尿病的最新进展，肯定了间歇性禁食在干预糖尿病方面的作用，她指出“禁食并不是反人类或者自虐的，甚至在具有宗教背景的国家，禁食是一种信仰性行为，如斋月文化。而对于糖尿病患者来说，禁食不仅是一种生活方式，更有可能是一种带来获益的治疗手段”。近年来，研究者在人体或动物水平对间歇性禁食对身体组成和代谢的影响不断进行深入研究，已证实间歇性禁食具有改善机体胰岛素敏感性、逆转高热量饮食所致的肥胖及改善心血管健康等多种作用［8, 9, 10］。
目前主流的禁食方法主要有以下几种：（1）隔日禁食：指禁食与正常进餐隔日进行，通常禁食日完全避免固态的食物或者最多摄入500 kcal（1 kcal=4.18 kJ）的能量；（2）定期禁食：指每周1 d或2 d减少能量摄入，一般男性摄入600 kcal，女性摄入500 kcal，其他时间保持正常，又称6∶1禁食或5∶2禁食，其中，5∶2禁食是目前最常用的禁食模式；（3）限时禁食：即仅在每天指定的时间范围内允许能量摄入，通常每天禁食16~20 h。
T2DM是一种常见的代谢紊乱，其病因涉及胰岛β细胞功能缺陷或胰岛素抵抗。在间歇性禁食时，人体将能量源从葡萄糖转换为酮体和脂肪酸，胰岛素抵抗会显著增加，但是在间歇性禁食后再次进食时，胰岛素抵抗会恢复至基线水平［11］。学者们已在大量动物模型上证实，哺乳动物间歇性禁食可有效改善胰岛素敏感性，减轻高脂饮食导致的体重增加，并延缓改善糖尿病的发展［12］。
冲绳人通常将低热量但营养丰富的食物作为主要能量来源，并且长期维持间歇性饮食的方案，因此成为研究间歇性禁食对人体影响的天然模型。统计数据表明，冲绳人的肥胖率和糖尿病发生率均较低，并且寿命较长［8］。此外，对遵循最佳营养的卡路里限制饮食的人群进行随访发现，限制饮食降低了胰岛素样生长因子1、生长激素水平以及炎症和氧化应激的反应，使糖尿病的发生风险减低［9, 10］。一项多中心研究表明，每日限制热量可降低肥胖人群的心血管疾病风险［13］。研究者总结6项关于超重或肥胖成年人的短期研究得出结论，间歇性禁食可以有效减重［14］。最近的两项研究表明，糖尿病前期或T2DM患者每日限制热量或进行4∶3间歇性禁食可逆转胰岛素抵抗［15, 16］。因此，间歇性禁食运用到人群中且被证明可降低糖尿病风险已得到相关证据支持。
中国T2DM患病率居高不下，充分证实了社会高速发展下，生活富裕带来的能量摄入多、消耗少对T2DM的促进作用［17］。20世纪80年代，中国大庆研究结果证实，生活方式干预可以预防T2DM的发生发展，由此号召人们“少吃多动”，进行合理的生活方式管理，其本质就是减少能量摄入，促进能量消耗。但就饮食管理而言，T2DM患者应采用哪种膳食模式以及三大宏量营养素功能比等问题，目前仍无统一标准。近年来，围绕间歇性禁食的研究遍地开花，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那么，从目前间歇性禁食对T2DM的研究中重新审视糖尿病的生活方式管理，能给我们带来哪些启示呢？
首先，当前证据表明，间歇性禁食可有效减轻体重，降低空腹血糖和胰岛素水平，改善胰岛素敏感性，即对T2DM患者的代谢控制、体重管理和症状改善方面都起到了积极的作用。而且当前一些研究发现，在间歇性禁食方案的指导下，部分糖尿病患者可以逆转对胰岛素治疗的需求。然而，间歇性禁食可能导致脱水、低血压等安全问题，且在T2DM患者中，这些安全风险可能会增加。其次，目前在T2DM患者中进行间歇性禁食的研究数量有限，大多数试验的样本量较少，且干预时间有限，远期效果尚无统一定论。基于此，笔者认为，间歇性禁食作为一项非常简单、实用的饮食管理手段，将其作为T2DM患者生活方式管理的一项新策略值得进行尝试和推广，但出于安全性和个体差异性考虑，患者进行间歇性禁食应充分与医师进行沟通，在医师的指导下进行合理的尝试。临床医师在诊治过程中应综合患者的治疗情况和个体差异，根据患者的医疗诉求和生活习惯等为患者制定合理的治疗和间歇性禁食方案，并对患者的各项指标进行监测，以评估患者对于间歇性禁食手段的耐受情况。
总之，一百年前班廷和贝斯发现和分离胰岛素并成功应用于1型糖尿病患者的治疗，使1型糖尿病患者免受过度限制能量摄入之苦，一百年后合理的间歇性禁食方案的提出和风靡显示出对T2DM患者积极的代谢控制、体重管理和症状改善的作用，有望成为T2DM患者生活方式管理的一项突破。基于目前T2DM患病率始终居高不下，我们倡导对间歇性禁食的观念和作用有更加全面的认识，并适当尝试将其运用于临床治疗工作中。目前，关于T2DM进行间歇性禁食干预的研究尚有限，未来尚且需要更大规模的临床试验验证其安全性和远期效果，这将成为今后值得关注与探索的领域之一。
参考文献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