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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看戏 王晴云
那晚，戏散场了。 人群中，我伏在外婆的背上，回家的路上她形单影只。 我和她的影子重叠变形，我的影子沉沉睡去，而她的影子却在欢欣跳跃。久久也无法平静。 棚子里敲打地火热，外边的寒风肆虐咆哮，它们非得透进帘子缝瞄一眼才罢。外婆也是如此狂热地喜爱着戏曲，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热气不断地哈出去。那时的我，已不知道打了多少哈欠了。懵懵懂懂眯开眼，戏还未结束。 戏中人的人生，在短短的戏文中落幕，而现实中的人却在人间煎熬独孤和苦难。 没有读过太多书的外婆对于戏文信手拈来，谈及此处，总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外婆渴望知识，却因为家境没有多读几年书。那时候，外公还在，但是粗心的他总是忽略妻子眼中渴望分享和交流的愿望。 年轻时的外婆喜欢赶村里的戏，无论多么冷的天气都一次不落。每到戏场开锣前，我就会被她外三层、里三层地裹起来。因为我是家中唯一愿意去看戏的人，倒不是戏有多精彩，而是看完戏我会拥有零食。 昏昏沉沉地不知过了多久，期间我曾睁开惺忪的双眼，只见外婆她看得如痴如醉，我从未见她如此神采飞扬的神情。坐在外婆边上的几个老太太也是如此，她们兴致勃勃地交谈着。 为何看戏会让她如此欢乐？直到多年后我才明白，那是一个人的享乐。戏台上热闹非凡的锣鼓敲打、五彩缤纷的戏衣交错飞舞，驱散了外婆的孤独，暂排她的苦闷。 看了多年的戏，虽只有那七八个剧目来回推演，却占据了外婆几十年的娱乐时间。 后几年渐渐没有戏可看，又因为眼神不太好了，不能常看电视，外婆就买了一个录音机来听。家人们是放心许多了，不用再劝着她风雨无阻地出门看戏。 初夏时节，她坐在紫藤花架下，黄藤椅咯吱咯吱地响着。蒲扇轻轻摇动，伴着戏声，外婆独自一人眯眼小憩。此刻，收音机里有着成百个剧目，可是外婆的脸上却不见当初的那种欢乐。 从众人喧闹的戏台下到如今这一人专享的座位，她是多么的孤独。外婆的精神世界充满如同深井般幽长的孤寂，曾经的老姐妹也各奔天涯，余生清冷。 熙熙攘攘的大千世间，对于外婆来说却只是那的小院一方天地，几处瓜藤水田。 花落人走，盛宴不再，外婆看戏的路上的伙伴都慢慢停在了原地。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是孤身一人。 而她一手抚养大的那个女孩，已去了远方。
王晴云，浙江人，就读于丽水学院中文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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