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 文/李平太 偌大的一个村只剩下她一个像样的年青人了,其实她才十五岁,刚露头的太阳,她就起了床。她叫燕子,一个在蓝天上飞翔的名字。 村里人是陆陆续续搬下山的,最后只剩下六十来岁的补元,养了五头猪,没有下山;五十出头的庆来,种了三亩苹果、四亩核桃,没有下山;五十四岁的东平和女儿燕子养了一百来只羊、十七头牛,那就更不能下山了。 不过,村里人大多搬下山的时候,父亲就对燕子说:“你去交口上学吧,卖羊供你。”交口是县城的属地。邻家的孩子在交口第一小学当校长,多次说过要让燕子去上学。 燕子当时十一岁,在村里上小学。村里的学校只剩下燕子他们四名同学,老师问西头的三毛,九加二等于几?三毛很快伸出双手数起来,他的两手不停地掰扯着,同时皱着眉很焦急的样子,以至汗珠从两鬓流下来,也没有数出来。老师就伸出双手帮他一起数,才有了答案。三毛如释重负的吸了口气;老师问中街的秀秀,三加二等于几?秀秀一会说等于五,一会说等于四,她一双秀丽的眼睛望着老师;老师问后街的二东:“树上有七只麻雀,又飞来二只,随后飞走四只,还剩下多少只?”二东没有伸出指头数,也没有拿起笔动脑筋计算,只是望着老师嘿嘿笑;老师在黑板上又是加又是减的,羞红已经挂在老师的脸上,随即汗珠从老师的头上、脸上滴下来。燕子年龄最小,却是班长,老师给她吃偏饭,已经快教完小学的课程了,她将要小学毕业了。 男老师张炳尧不如刚调走的女老师彩凤,如果彩凤老师在,会给她补初一的课程。彩风老师理了理瀑布似的秀发露出一张清秀妩媚的脸,还有一双大眼睛,她给燕子收集齐了初一的课本,放在燕子面前。笑意已经写在老师的脸上,她那雪白纤细的手抚摸着燕子卷起的蓬乱头发,一双黑黑的、半圆月似的眼睛对着燕子笑:“燕子努力!” 燕子一下子就有了信心。 那天放学后,彩凤老师让她留下,亲自端了一盆热水。她的头发已经卷起,散发出汗水和羊粪难闻的味道。老师将她上衣脱了,露出黝黑光亮的脊背,那一双温软的手亲自为她洗发,一股母爱传遍她的全身。那一盆黑水倒掉后,只留下一片芳香,弥漫在她的头顶,足足四五天,后来还飘到了她的被窝里。 过年的时候,父亲给燕子放了几天假,意思是不要她去放牧了。燕子便洗罢脸,同时用带有茉莉香的洗发露洗了头发,穿上了笔挺的羽绒服,便显出了十分端正的五官,鼻梁是高而挺直,眉毛细而长,眼睛有了光亮,而个子却已经长到了一米六五。这个时候,燕子又想起了彩凤老师,如果老师现在在跟前,一定会夸奖她一番的! 平时,燕子只放她的羊,父亲放他的牛。春天耕种,秋天收割、打场的时候,或者开春庆来的果园需要剪枝、秋天需要摘果,三个成年人就合作在一起,这个时候,他们就在一起喝酒,燕子也就不用做饭了,肉、鸡蛋总给她留着。不过,这个时候她要赶着牛和羊群一起放牧。当她赶着牛和羊群浩浩荡荡的走出村,她家的“红红”狗也悄悄尾随在后,整个村上便死一般寂静。她远远望着村庄里一排排海市蜃楼般的房屋,便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清明节过后,太阳晒得越来越暖和了,南面山坡上的雪已经融化,罩上了一层灰朦朦的雾气。屯马河的冰被流水冲出一条细缝汩汩地流淌,河岸边有含苞待放的花朵点缀在萎枯的灌木丛中,星星点点。北面山坡上,干枯的草地上,已露出浅绿色的嫩芽。 她家的“红红”总能找到她放牧的地方,先是躲在羊群周围,眯缝着眼不敢靠近,燕子知道怎么做,她一挥手高声道:“红红,过来!”,“红红”便剑一般扑过来,撒着欢委屈地呻吟着。主人便抚摸着它绸缎一般光亮的毛,拍打着它的脑袋,和它“亲昵”一番后,主人便手指村里的方向,对“红红”说:“咱家的羊羔被人偷了,快看去!”“红红”很通人性,便摇着尾巴恋恋不舍地向村庄走去。 牧归到村口,是村庄里最热闹的时候,铃铛声打破了死一样沉闷的村庄,母羊开始呼唤羊羔,圈里的羊羔遥相呼应,村口村里此起彼伏,一声高似一声。燕子没有母亲,越发能体会到羊羔呼唤母亲的滋味。 不过,小雨过后,染绿了山坡,她领着羊爬上了山顶,远远望见的是乳房般起伏的丘陵和横亘天地的土峁,以及树丛中毫无生机的村庄,望见了村东面八吊峁母亲的坟,母亲的坟堆了一人高的黄土,有一株柳树,长满了蒿草。这就是母亲!那个天塌的日子,母亲一早就下了地,母亲被父亲背回村时,母亲的脸色是灰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没有一点生气,有人给掐人中,给招呼在村边停靠的临家三轮车,好送母亲去医院。燕子在上课,她赶到时,母亲有了一丝气息,脸庞也红润起来。母亲倚在父亲怀里,对父亲说:“把羊养好,让铜锁把……书念出来……”父亲流着泪点头答应着,三轮车已经开到村口母亲躺着的杏树下,可是母亲已经说不出话了,两只眼睛望着燕子,燕子握着母亲冰冷的手。 从此,她再没有忘记母亲临终时对父亲说过的话,就是让哥哥铜锁把书念下去,这句话永远刻在了她的心里,就是即使牺牲了她上学的前途,也要帮助父亲把牛羊养好,让哥哥把书念下去。 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她没有去远处的屯马河放牧,而是在靠近村庄的路边。村庄周围种了庄稼,即使撂荒了也种了树,燕子放牧放得格外小心。可是雨还是来了,朦朦细雨,她只好赶着羊群入圈,关上门闩,她转过身时,忽然看见双燕归来细雨中。 雨天,总是停电,据说是怕高压线和树木连了电,形成短路,燕子看不成电视里的讲课,只好自己自学。可是有许多不可名状的凄凉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时刻,这些声音更加清晰了:学校的一扇破门,在风中缓慢地、一次又一次地时开时闭,发出了极其低沉的“嘭嘭”声;麻雀聚集在屋檐下吵闹个不停,好像还有黄鹂也来凑热闹;一阵风吹过,雨点打在杨树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好不容易做完几道物理题,公鸡却引颈高歌,大概是在报告晌午的时分。这个时候父亲扯开沙哑的嗓子喊道:“燕子,吃饭!燕子,吃饭!” 他们的饭很简单,早晨太阳一露头,燕子就起了床,去给小羊和缺乏营养的羊喂食、牛犊添料,忙完后燕子才做饭,赶到父亲十来点钟下地回来做好就行。早晨一般是挂面汤,里边煮些土豆,打几个鸡蛋,最后把葱丝放到滚烫的麻油中,倒进熬好的汤锅里,“瓷溜”一声油花就漂在汤面上,马上麻油的香味飘荡在房间。午饭在外面吃,晌午一点来钟父女俩就会合在一起,烧的吃土豆,就着葱,呼吸着野外的花香,感受着干柴烧焦的味道。晚上放牧归来,父女俩才能吃上一顿好饭。父亲把面和好,放到一边让饧着,燕子炒削了皮切成块的土豆,放少许肉,还有粉条,有时也有豆腐。燕子能吃两碗刀削面。 燕子吃的瓜瓜菜菜还有鸡蛋从不用掏钱买,燕子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庆来就在大门外叫她,果树急需浇水了,要燕子帮忙。燕子揉着惺忪的眼睛迎着太阳向果园走去。燕子不挣工钱不吃饭,忙完后,庆来把果园种的瓜果蔬菜还有果园里母鸡下的蛋递给她,燕子便一手提着瓜果蔬菜一手提着鸡蛋回了家。补元需要燕子帮他摁着劁猪骟蛋的时候,不知道该给燕子什么好处,后来就提前买了午餐肉。所以燕子虽然不情愿,但碍于面子,每次只好去帮他俩的忙。 村庄上隔一段时间就来卖货的,他总是赶在燕子放牧前,拉着半车小百货。燕子便扛着谷子、玉米换白面、挂面,还有父亲抽的烟。大豆舍不得换,卖货的把剩余的钱数给燕子。 庆来的果园有成熟了的果子,总是提前叫燕子去吃,燕子并不稀罕,她在村里就能吃到。燕子翻墙进了各家院子里,吃逐渐成熟了的杏、桃、苹果、枣、葡萄等果类。不过,有一次父亲他们三人喝酒,酒正酣时,突然说,村上好多人家丢失了东西,有铜勺子,铜笊篱,铜盆等,甚至火圈、火柱、铁锹、铁锅等铁器家具,父亲严峻忧郁的脸,对庆来和补元说:“水瓮里跑不了鳖,不是咱三个能有谁?”然后问燕子是否偷过,燕子说没有,她只是去吃果子,从不拿人家的东西。不过她从补元突起的狐疑的目光中明白了这里边的深意,就赌咒说:“谁偷了让蛇毒死!”她想起了羊被蛇毒死的惨状。父亲对着烟头扔在地上弹起的火星骂了一句粗话:“球也是个爱的。” 后来村人知道是补元偷的,燕子才洗脱了罪名,但燕子再不翻墙去吃那些果子了,甚至路过那些院落不侧脸看一眼,以致对整个村庄滋生了一种厌恶。 后来父亲看出了燕子想离开村庄的情绪,就托人在交口找了一份酒店的工作,父亲说:“去奔你的前程吧。” 燕子走后的一个月回到了家,父亲以为她想家了,回来住几天,几天后见燕子没有离开的动静,就问:“不去了?”燕子说:“不去了。”父亲再没问下去,他倒觉得燕子现在还年龄小,也不急着出去,不在他身边反而不放心。 这次燕子出去有了明显的变化,一是干净了,经常洗发洗衣服;二是会做饭了,麻辣豆腐、红烧鲤鱼,近似饭店的那么一股味,而且调料的品种也多了。 只是村庄里只剩下燕子父女俩了。补元把他的猪卖了,下了山;而庆来在燕子离开后,就下山了,他果园里的苹果已经退化,几乎卖不了钱,便让给了父亲,说是秋后五五分。父亲那有空去管理果园,树下的鸡是接管了,燕子回来时,父亲领导着“海陆空”三支部队。 晚上燕子一个人自习的时候,老是心不在焉,就想起男老师临走时说过的话:“燕子,你有读书的天赋,你要去上学,自习需要克服诸多困难的。” 那个时候,她去放羊,好几天没有上学了,她不去学校,那三个同学也不去了。晚上张炳尧老师就给燕子补初一的课,并且希望燕子去外面上学。而且还要支付她的学费。老师讲着讲着,燕子就呼呼睡着了,第二天,老师又来给她补课,还是希望她去山下读书。记得当时不上学的原因是,一,村人们提到那三个愣孩子的时候,把她也包括在内,她不想和三个愣孩子在一起上学;二,她不下山上学的原因是,她的哥哥已经考上了大学,如果她下山上学了,父亲就养不好牛、羊,养不好牛、羊,哥哥怎么上学?怎么对得起母亲的遗嘱。 学校只剩下老师一个光杆司令了,老师只好失望地离开了。 一个月后,燕子和父亲搬进了空荡荡的学校。 天气预告说晌午有雷阵雨,燕子出工的时候天湛蓝蓝的,太阳热烘烘的,加之她给牛圈、羊圈担了干黄土,垫过后,身上直冒汗,便只穿着短衫,忘了拿外套和雨伞。晌午吃过干粮,她和羊在岸边柳树下乘凉,微风抚摸过翠绿的柳条,树上有画眉鸟与对面山上的山雀和鸣,有时山鸡惊飞起越过深沟,落到灌木丛中。燕子听着收录机里的英语讲座已经迷糊着有了睡意,忽然觉得有丝丝凉爽,猛然醒来以为是野兽,抬头一看,北面山头上有一片黑云升起来,她急忙打响口哨,召集羊群向灌木丛中靠近,不一会儿,雷声就炸响,那铜板大的雨点砸下来,不多一会儿还伴有少许冰雹,打得裸露的尘土冒烟,她躲进灌木下,雨点还是从枝缝间筛落。 燕子被淋成了出土的萝卜,除了泥点子还是泥点子,浑身冻得打颤。雨过天晴后,父亲让“红红”给她送来了上衣,还有毛巾。燕子让“红红”给父亲送过几次东西,但给她送是第一次。燕子抚摸着“红红”绸缎一般光亮的毛,拍着它的脑袋,说:“晚上回去给你吃肉。” 有“红红”在,燕子就不怕羊跑丢了,就能安下心来背一些公式、单词和文章,不觉太阳就快下山了,余晖染红了耸入云端的山峰,血一般鲜红的光照亮了整个山坡的灌木,叶片上闪烁着迷幻的光彩。她赶着牛羊下山,很快天空变暗变黑,山下慢慢变得模糊了,道路以及路旁的树木、石头,已经只是一个轮廓,通往村庄的泥路变得黑暗而漫长,羊的铃铛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屯马河的蛙鸣声中。她看着浓重的夜色一点点模糊了路径,他想到了父亲又在村口守望和责怪的情景。 农历七月初七过古节,是村庄里最热闹的时候,记得小时候每年唱戏,小商小贩在戏台外的大道上摆摊立灶叫卖着,三里五庄的人们涌来,村庄里沉浸在欢乐祥和的氛围中。燕子家也和别的人家一样准备了好吃的,亲戚来了坐了一桌,举杯声中享受着节日的气氛。晚上燕子骑在父亲的肩上看戏,看放焰火。焰火将天空点缀成瑰丽的色彩,每个仰视者的眼睛和面孔都被映照得流光溢彩。 今年的七月初七,燕子没有听到小车的引擎声,没有看到大街上有人影出现,她的哥哥已经研究生毕业了,可是在上海工作,回不来,她返回家里时,看着一桌比较丰盛的饭菜,看着父亲茫然的样子,她感到非常凄凉与失望。燕子倒了一杯酒,第一次喝酒,酒精的作用烧得她肚子滚烫、眼睛流泪。她觉得值得,她是替哥哥和亲戚族人们喝的。 秋天,父亲几乎天天在地里忙活,燕子便赶着牛和羊群放牧。他们的牛已经发展到二十七头,羊二百八十三只。为了把牛羊养得膘肥体壮,冬天好出售肉牛、肉羊,燕子每天九点就出工。过度的劳累使人明显地瘦了,晚上回家父亲尽量不让燕子做家务,还给燕子吃好饭。蒸馍或者烙肉馅、红糖馅的饼子,作为第二天的干粮。父亲想把牛全部卖掉,她不想让燕子跟着受罪,她的母亲就是过度劳作累死的,他怎么能让女儿步她娘的后尘,于是就招来了买牛的。转悠了半天,买主出二十八万,卖主想要三十万,差二万,问燕子让(利)还是不让(利)。燕子沉思着说,她想卖肉牛和年龄大的,母牛和牛犊她要养着。哥哥娶媳妇需要钱,她快自习完了高中课程,明年准备参加高考,万一考上也需要钱。父亲坚持要她下山,去奔前程。燕子对父亲说:“我小的时候,您都挺过来了,现在咋还卖?咱去城里没有发展前途。”父亲眯缝着眼一脸苦阴阴的。 随着西北风的吹来很快进入了冬季,草已经变得枯黄,失去了好些营养,每天燕子放牧归来,要给能卖的肉羊贴补饲料。肉羊卖出后,又一批新的羊羔出生了。这年冬天,父亲破天荒杀了一只羊,父女俩晚上回来吃羊肉蘸莜面栲栳或早晨喝羊肉片儿汤。 每条白生生的黄土路躺在她的脚下,这样的路走了许多年,走来走去总是索然寡味。路上难得遇见人,只有她和她的牛羊走过。燕子穿着大氅,风吹来还是首先钻进了裤腿里,她买了保暖裤,一点也不保暖,也许是价格低的缘故;可是后来买了棉裤,也还是遮挡不住风,总是买的次品。她忽然想到应该自己买棉花做个棉裤,也给父亲做一条。 今年过年的时候,哥哥带回了好消息,哥哥找对象了,女的是研究生时的同学,正在读博士。燕子高兴的一夜没睡好觉,第二天她揉着惺忪的眼睛把这个好消息及时告诉了母亲。她跪在母亲的坟前,如释重负的感觉,多少年的付出值了。 从此,燕子更加精心的经营着她家的牛羊,从早忙到晚,也不觉得累。听说上海的房子很贵,她家的牛羊都卖了也买不下一个客厅,不过能贴补多少就多少吧,燕子信心十足。 燕子在哥哥美好的未来梦想中快乐地度过着每一天。 燕子家的收入蹭蹭往上冒,牛的价格几乎翻了倍,羊的价格也只增不减,而且牛羊的数量增加了不少,牛达到了四十一头,羊达到了二百九十六只。每年村委会还给父女俩有补助工资,什么护林员、养路工、电工、村委会和学校看大门的,等等,每年能领到二万多。更让燕子没想到的是,有一个老板来村里转了几圈,又在燕子家住了二夜,碰巧赶上牛羊下崽,亲历了燕子父女俩的辛苦和爱心,然后做出决定:要和燕子联营建一个大型养殖场,他出钱,燕子只负责管理,二八股份。燕子在老板的气魄中明白了自己的价值,多么高兴的事,可是燕子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这几年,哥哥没有回来过年,父亲问原因,燕子打圆场说,哥哥值班忙,回不来。又下一个年,哥哥还是没有回来过年,父亲问是不是对象不找了,燕子又打圆场说,哥哥出差了,顾不上。今年腊月二十三小年过后,父亲没有再问燕子 儿子是否回来过年的事。父亲消瘦了许多,脸面和树皮一样的皱纹,风湿性的关节炎把腿罗圈成了出箭的弓,鱼目似的眼睛总是盯着一个地方。燕子知道父亲在想什么,他是在想他的儿子。 过罢年,燕子被老板派去畜牧学校学习半年,临走时燕子没有什么牵挂的,父亲不必去放牧了,而且可以在集体灶上吃便饭,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去和母亲告别,可是,她怎么和母亲说呢?说她现在如何被人羡慕?说现在咱家攒了多少钱?说铜锁还没有成家,说如果有一天哥哥成了家有了孩子,那才是母亲最爱听的,那才是值得告诉母亲的,那才有脸面跪在母亲的坟墓尽情地诉说…… 作者简介:李平太,男,初中毕业,在村务农。爱好文学,后来做过民办教师、工人,现已退休。 乡土文学社编委会 顾 问 聂鑫森 长期法律顾问 陈戈垠 律师 |
|
来自: 新用户89134deQ > 《待分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