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安徽诗歌●名家有约】艾子诗歌十首

【名家简介】艾子，已出版个人作品集《寻找性别的女人》、《异性村庄》、《静水深流》、《向后飞翔》、《诗人与诗意的不确定关系》（中英文版，澳大利亚先驱出版社出版，亚马逊全球销售）。作品被译成英、法、德、韩、土耳其等多种语言。曾获2019两岸诗会桂冠诗人奖、第三届博鳌国际诗歌年度诗集奖、世界华语诗歌优秀奖、2020年度十佳华语诗集奖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海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海南省青年作家协会主席。

机缘

秋冬交替之际

通往罗马的大道

啪地拐了个弯

暂别文字、合同、闹钟

我只专注管理身体

秋阳杲杲，适宜晾晒冬被

我把颈椎打开

梳理打结的经络、堵塞的潮气

从酸疼的关节拨出高跟鞋

给乳房松绑

清洗皮肤的铅华

倒出大脑中的

¥  厚黑学  ！？“”  × □

清空的脑袋多么轻松啊

日观藏红花打坐

月下看橘子给冬天点灯

一只机敏的猫

在我的体内玩皮球

僧问：枯树逢春时如何？

师（大乘山和尚）曰：世间希有

去买床

假如我和江非去买床

一定是在读诗的时候

如果你见到他

很难有这个想法

他在你面前

除了说性别

还是说性别

或者拍拍椅子

让你坐过来

或干脆坐在他大腿上

他像一块烙红的铁

永远喊着渴

只有在他的文字里

你才发现

江非江

海才是他的质感

他的文字开阔得足够你开游艇

深得可以潜水

澎湃得可以花样冲浪

哲学得螃蟹竖线直走

幽默得母贝吐出它的珠

当江非让我写一首

一起去买床的诗

灯亮了一下

江非又说

嫂子只需说三句话

就能打发他所有女朋友

第一句：

你住哪里？

第二句：

你小名叫什么？

第三句：

你父母叫什么？

灯灭了

一明一灭似乎风全看在眼里

江非和我浑然不觉

不合时宜的名词

诗人，一个不合时宜的名词

从青年与我纠缠

比我的相貌更有特点

比我的职位更虚张声势

这个天生敏感

无业游民喜欢套用的词

我从不把它印在名片上

在媒体圈我被称为诗人

在诗人圈我还是诗人

我更不喜欢它与湿同音

潮湿、阴暗、霉

与阳光和健康互与为反义

孔乙己的失意长衫

从民国飘进它的词义

被调侃盗用

为虚名背书

即使犯了错，也常以纯粹、天真

得到原谅

我曾有吃一个月饼的理想

我们四兄妹、父母、奶奶，围在中秋之夜

每个人吃一个月饼的七分之一

我一片、两片地吃着酥皮

饼馅掉到了地上，小幸福被取走。那天晚上

忽而月亮、忽而月饼、忽而咸咸的眼泪

奶奶去世后

月饼成了六分之一

我把酥皮一片、两片地数完，愿望初生——

长大后一个人吃一个月饼

成了我的理想

丁亥年，父亲让出了他的月饼

我们依然分成六份

以示缅怀

供台上还有更多的月饼和水果

他都没吃上一口

此时，在四川自贡，我将一个人

吃一盒月饼

我仰望、请求中秋的月亮——

让我们七个人围在一起吧，让父亲看我们四兄妹欢叫着

吃七分之一的月饼，哪怕只是今夜

今日与日月泡一壶茶

早晨，习惯于在灯下梳理妆容

从地下停车场

到单位的停车场

长时间的堵车

点燃暴脾气

中年病灶炉火兴旺

四月，海水运来凉爽

晨曦切开柠檬

露珠滚动香球

树木集体打开氧气瓶

静候鲜花受孕

马鞍滕牵出白马

带我越过海门

与日月泡一壶普洱

与波涛同时到达辽阔----

马蹄归来，看到两朵初开的花

正展开名利与健康的辩论赛

我对它们笑了笑，低头走过

准备与朋友冯清雄

下午冲浪

夜晚温酒

夏日傍晚

酒店的露台，从未热闹过

一些草木常年围在外围

石头剪子布，不管谁输谁赢

都是辜负春夜良宵

光线仿佛一个旧派女人，青春将尽

鸡蛋花因无人欣赏，寂寞掉落

我一个人坐在傍晚的露台上

翻看一本国民党军官的回忆录

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北方正在上演刀马旦

青衣唱词婉转，花旦色彩艳丽

刀马旦的红樱枪捅破晚霞

形成油布的天空

高更正忙于涂抹

南面炮火连天，木舟制衡军舰

解放军抢滩登陆

黄少政教授正给异国诗人翻译1950的临高角

阿米莉亚戴尔用青铜与夕光

在灯塔上写诗

一群与我母亲同名的茉莉暗香浮动、罗裙洁白

临高国际诗歌节的一个傍晚

我依着一株茉莉花

看书、浮想联翩

阿华说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阿华并不知道

性别对于你已不重要

你在一首关于阿华的诗里

一会儿是朋友

一会儿是母亲

一会儿是与阿华风牛马不相及的职业女性

或家庭妇女

更多的时候你只是一个烟鬼酒鬼

在酒醉的夜晚想起舒婷著名的两句诗——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

不如在爱人的肩上痛哭一晚”

在阿华的肩膀上哭一哭

便成了一个酒鬼所有的愿望

你过得好不好

无所谓好，无所谓不好

首先是母亲

是儿媳

是妻子

是老板的下属

"责任"这个钢铁词汇

随便充当哪一个句子的宾语

都足以把你压弯

被压弯了腰的

才是女人自己

阿华肯定想不到

一句简单的问候

就问到一个女人最深的心事去了

无所谓好，无所谓不好

一句无足轻重的回答

便埋葬了一个女人

由命运擅自杜撰的真相

神秘之门

我以为天使把我带到她的家

用双氧水把我动荡的人生

一一清洗

我以为可以枕着她柔软的枕头

在一棵松树下遇见你

守护我一个充足的睡眠

我以为，已过中年的爱

会像拉菲一样

清澈、香醇而弥足珍贵

他会感应到夜的牵挂

会闻到秋日下的水果因等待

而独自裂开的芳香，会看见泉水

因气血不足而停止了流动

天使尚未到来

愿望已成为过去

神秘之门开启又悄然关闭

我再一次坐在夜晚的海边

听见风问星星

星星问大海

大海赶着海浪

流向群山的环抱

嘱咐

——你要保重身体

——你要自信

每一次离开你都会叮嘱我

似乎我们要离开很久

似乎不再见面

似乎说了这些，就可以不再牵挂

中秋已过，天气渐渐变凉

我仔细收藏你的每一个嘱咐

在没有你的日子

它们好陪我过冬

从盛夏到深秋

我幸福了吗

我忧伤了吗

只是一句贴心的嘱咐

已让等待快乐得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