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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绪科||一位本科文凭的保姆

 乡土蓝田 2022-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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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纷繁复杂的生活中,你怎样选择就有怎样的收获,即使你做了很无奈的选择,生活也不会让你一无所获。

看得见的文化

接孙子上学的来回路上,总能看到一位个子中等,身材匀称,戴着眼镜的年青妈妈,与其它家庭型和上班族妈妈不同的是,她透着一身浓郁的文化气息和学者风范。这引起我极大的关注。

我并不排除眼镜的作用,而那些戴眼镜的其它妈妈,或憨厚朴实,或粗犷泼辣,眼镜总是和她们格格不入,象画蛇添足,使人感到多余和累赘。而这位文气妈妈的眼镜却是那么的合谐而提神,真有画龙点晴之功。

阅历和经验告诉我,她一定有着较高的学历,不解的是她可能没上班。因为一切正常不正常的接送和校园活动她从不缺席,总会出现在家长群中。出于好奇我有意接近她,从相遇时点头示好到互打招呼,慢慢熟悉了起来。尽管这一切都出于我主动,而她也给予了热情而得体的回应,让我感到了她良好的修养和深沉的成熟。

一天,在寒暄之后我终于问她,“你没有上班吗?"她认真而坦率地回答,叔!从结婚生了孩子到现在,快十年了,我一直没有上过班。这更加让我不解。

“能告诉我你什么学历吗?"我感觉这句话己经按打好的腹稿迸出了喉咙,又被我狠劲地拽了回去,因为它除了唐突,还有对这位文气的年青妈妈的不敬,便急中生智,高速编程出另一句温柔而富有感情色彩的话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一定有着较高的学历,因为你透着一身的文气,典型的学者。"

“叔!我农大毕业。"她缓慢的语速显得低调而谦虚。

果不期然,印证了我的判断。

“学什么专业?"

“经济学。"

“经济学"我低吟着又立即转扬,“十年前经济学尚属热门,许多政府部门高薪难求。"

“毕业时招聘到省农业厅没去,回来后县经委,镇经办都到家来招我上班。"

“你没去吗?"

“婆家不让去。"

我内心一惊,脑子嗡地一下,胸口憋得喘不上气来。同情和伤感让我眼睛有些潮湿。此时她也停下了脚步,正凝神望着遥远的天际,我顺着她眼望的方向看去,桔黄色的晚霞正映出一座高高的山头,当我收回目光的瞬间,近距离透过她的蓝边眼镜,看到她明显的动容。

沉重的心情

那天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睡,婆家为什么不让她工作?她又为什么屈从婆家呢?难道没有抗争吗?怎样抗争的?,老公是怎样个人,干什么工作?在她的问题上和家人保持一致吗?整个晚上这一系列问题轮翻折磨着我,让我似睡非睡,多次从恶梦中惊醒。好事情全发生在我身上。清醒后又极端后悔和自责,她会不会旧病复发,重新陷入往的矛盾和痛苦中。

第二天早上,我托着疲惫的身躯走在送孩子的路上,不住地前后张望,想看到她的身影。恰恰一天都没有发现,我的心越揪越紧,产生种种担心和猜想,开始打听她的楼号和房号。很大的小区,就是知道并认识这个人,也不一定知道在那住。直到第三天的晚上,我老远从一路行走旳人群中发现了她,不由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没闹出什么大的事情来。我加快脚步急匆匆地赶上了她,气吁吁地问?“你好,没事吧?真让我担心。"她转过身来不无意外地说“叔!咋咧?"

看着她一无即往的神情,我才彻底放下心来

“以为你会死灰复呢?"

“没事叔!我早己麻木了。"

是的,她是麻木了,十年过去了,面容上看不出丝亳风吹雨打的痕迹,特象个在高文化单位供职,养尊处优约白领。

“老公是干什么的?"

话刚出口我就抱怨自己秉性难改,刚才还担心:这就又穷追不舍,都是爱好写作养成的坏毛病。

“在工地包活。"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心底涌出了淡淡旳伤感。

“他以前干什么?

“当过兵。"

我又明白了一些,在某个年代农村姑娘都喜欢嫁给当兵的,总归是有些光和希望吧?

“订婚时你上大学了吗?"

“在高三,快高考了。"

我更明白了。

“他那时还当兵吗?"

“是的,叔!"

“能告诉我你们订婚结婚的故事吗?"

“可以叔,不过话长。"

订婚的故事

高三寒假,三十多岁的哥哥终于等来了他的第一次姻缘,有人从外地引来了一个女人,她愿意和哥过日子,相貌也挺不错,就是要了天价的彩礼,家里实在想不出办法。焦虑熬煎的父母不停地转出转进.不时哀声叹气,话本不多的哥哥不吃不喝蒙头大睡,这也是他没态度的态度。看着这一切我不落泪了,既不想让年迈的父母为哥哥的婚事忧愁到老,死不瞑目,也不想让忠厚老实的哥哥打一辈子光棍,我下一条心对父母说:给我找个主吧!只要能拿出够给哥的彩礼就行。父亲沉思了许久,不行啊!你是家里旳希望,不能害了你。看到父亲深陷的眼珠爬满血丝,我有些难过地说:我们只有这一条路了。

第二天父亲去了很远的县城,托一位老亲戚很快找到了一个愿意出也拿得出的主。男娃当兵,其父是退休教师,县城有可供出租的小房产。他们提出看了娃做决定。老亲戚向他们保证,娃保你满意,这一点我也是有自信的,在学校历来是许多男生的羡慕。于是我们先接应了哥哥的事,再抓紧办县城的事。

我和男方视频时,他惊喜异常,其父母也满意十足,很快便在县城举办了较为丰盛的订婚宴席。如数拿回了足够哥用的彩礼钱。尽管很快就要转给别人了,但还是在当天送到了银行,因为它己经是明钱了。随着两桩不平常的婚姻,传遍了整条山沟里的大小村庄。使得哥哥原本简单的婚礼因客多而异常隆重。

办完哥哥的婚事,我说不上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只觉得自己一夜长大了,能象大人一样承担一些事情了,有点重量级人物的感觉。

逼上梁山

快开学了,我静下来一想,真是糊涂虫胆大,我对婚姻最重要的目标人,了解得少之又少。除了当兵,就是一个模样看得过去旳矮胖,至于别的,什么也不知道,难道我真是货款的抵压物吗?我必须拼命地考上大学,力求真正自主自己旳婚姻。

从我们村到镇上的高中,翻山越岭走近道也有二十多里,但可节省十多元路费,而回家一次,到校后笫三天才能恢复体力,进入正常的学习,这样时间损失太大了。我让父亲每周一次,送来需要的钱,馍。父亲每来,我都会问刚过门嫂子的情况,父亲总用三个字回答我,好着呢?我虽觉察出一些异样,因无心顾及,只有一听了之。三个多月我没回过一次家,连几次小病都硬撑了过来,确实是在决战高考。高考结朿,我象刚下战场的士兵一样,疲惫地赶回家。事情果然不是父亲说旳那样。嫂子整天就是那种六神无主,另有所思的样子。父亲这才告诉我,她己跑过两次了,幸亏发现及时,都被截了回来。我听后压力倍增,这可是用我抵压来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不知道为我还是为她,也许两个人都为吧?总之我有感人生。

经过一番考虑,我想和嫂子谈谈,而她总是躲躲闪闪,甚至我的话己经出口,她也可以装没听而走掉。

嫂子不安心,我的心不安,几乎忘记了刚刚结朿的高考,起码大大冲淡了我对高考的关注和热情,显得异常的冷静和理智。感觉是满意的成绩是定形的,考上是没有问题的。过份激动和喜悦是没有价值的。我感觉这是成熟的体现。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远在县城的退休张老师,比我更关心我的的高考。他最先知道我的成绩,惊慌失措地找到我家老亲戚,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郭,人家娃考上大学了,成绩高出分数线一百多份,要录都不是一般的大学,咱娃才是初中毕业,当兵也算不上什么,迟早是要复员的。当初我还问过你,她学习咋样,你说不知道。老亲戚也忙说就是不知道,一个山镇中学,几年考不上一个象样的大学生,谁知她就考上了。张老师忍不住说了心里话,老郭啊,这事怕不行了,咱有自知之明,干脆逞早结束吧,兔得都耽搁了。

老亲戚带来的好消息比坏消息冲击得毫无快意,此时我才知道对方只有初中文化。而老亲戚说,早说过了,只是我没留心而已。我当时就想,如果能拿出钱来,退掉是求之不得的事。我家什么时才有这么多钱呢?只好让老亲戚回人家话,没退的意思。

录取通知书下来后,张老师叫上老亲戚亲自上门了,当着父母的面说,如果娃有意见,我也能理解,退了也不奇怪。我只好自己出面扔出一句话“谁说不同意了。“张老师二话没说,从手提兜里拿出一万元说,老郭,你也听着了,娃没意见:这是我给娃的学费。

从没料到的结果

大一下学期,在全家人的热情期待下,嫂子终于给我生了一个小姪子,也给了全家人一个不小的的安慰。我省吃俭用极尽全力为嫂子和小姪买了些礼物,希望嫂子能从此安下心过日子。回家后发现嫂子并没有多大改变,对家总是缺少点什么,一直不上心,也许她成了这样的性格。倒是父母的脸上有了些鲜活的容颜,精神也略显振作,让我放了不少心。但稍有闲暇我都会想起自己的亊来。毕业还有三年,这之前如果我能在校园里找到一个满意的朋友,而且他家也愿意为我赎身,我才算是幸运的。

事情总出乎意料,矮胖家以无可置疑的态度提出了结婚,也许他们是以此要挟退婚,我对他们所做的一切始终是理解而有愧旳。在我的一再要求下才将结婚推迟到假。

有了婚期的日子沉重而忐忑,使得我象热锅上的蚂蚁,看来找一个理想而满意是绝对无望了。正当我打起精神迎对期时,义亲打来了让我脊骨发凉的电话,嫂子被派出所带走了,说是抓到了什么人犯子。尽管不几天就要放假,但我连一天也坚持不住了,扔下学校的许多事情,当天就坐上了回家的长途班車。我知道自己在家中主心骨的地位`,没有我站在父母的身边,父母是撑不起来的。到家当晚,一家人没说几句话,气氛一片沉闷和压抑。不解人意的小姪子时不时哭闹,似乎因妈妈而不安。我'抱着他就安静下来,两眼直勾勾看我,疑惑是不是他妈妈,而奶奶一接手,就是睡着了都会醒来再哭,让全家人更为揪心。听人说稍懂事的孩子,都喜欢年青女姓抱她,拒绝满脸皱纹的老人,看来这是真的。

天明后我只说去趟派出所就出了家门。据派出所答复,嫂子是人犯子领来的,钱让人犯子拿走了,能不能追回来还不一定。

军营结婚

我们一家还没有从嫂子的事情中缓过神来,张老师就领着老亲戚上门了,要我兑现署假结婚的承诺。也许我是个随遇而安旳人,我不想把事情弄得纷纷扬扬,让众人说长道短,让我也声名狼籍。或者说我不是那种喜欢闹事的人,我更需要平静中的尊严和体面。

对方刻意安排去部队结婚,无疑会增添光彩和庄严。我在男方姑姑陪伴下来到了军营,尽管心情不是那么喜悦,但我不想把一张拉长的脸呈现在陌生人面前,尤其是有着火一样热情的军人面前。但我也没有刻意的笑容,含蓄中表现了一个随和自然的自己,也许是恰到好处的自己。收获了来自战士和首长惊羡而崇敬的目光,热情而诚挚的祝福。他们盛赞我对军人的忠贞和赤情,我也感受到做为一位军嫂的荣耀.。收获了一个军人忐忑而豪爽的爱情。

回家途中,我一再回忆起战士们热诚的祝福,觉得应该珍惜献给军人的爱情。结婚也好,了却我心中一直的困绕和纠结,我甚至设想了我的一生,自珍自怜,洁身自好地过一辈子。但让我没想到的是,我连工作的权利也被剝夺了,我很是委屈和愤懑了一阵子,最后还是接受受了。凡昰我接受了的东西都是从思想的深处接受的。我不会憋着劲和自己过不去,我也不是那种人。

我接受了命运给我的排,爱得彻头彻尾,接受得自始至终。不工作就不工作,笨笨顺顺地做儿妻,做妻子,做母亲。没有丝毫的居高下。做妻子该做的一切,行儿妻应行的孝顺,尽母亲应尽的义务。他们家也给了我极高的爱戴和尊重。我在家中做贤妻良母该做的一切,十年如一日。每当我和老公开玩笑时,我会取悦道,我是一个本科文凭的保姆。

作者简介


乡土蓝田平台作者:屈绪科,生于一九五二年,当过几年兵,党员。一九七七年退伍后,一直在农村折腾。年青时喜爱读写,后迫于生计,于文字无缘。现进入老年,重拾旧好,自误自乐,也算老有所依,不甚寂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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