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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学智的夫人张文热爱唱歌，她是从四川通南巴走出来的老红军，歌声陪伴她走过童年阴暗的岁月，鼓舞她走过长征，也给她和洪学智牵了红线。  图｜洪学智和张文夫妇 85岁这年，张文想要为自己录一盘带子，记录下自己的歌声。儿女们联系了某歌舞团的制作人，制作人却说：只要进了录音棚录一盘带子，就不会低于3万块钱。 张文不愿花这个钱。他们夫妻俩平日里一有钱就全部捐给了贫困的大学生，要不就给了身边的工作人员，给他们的家人看病。张文曾一下子拿出12万资助家乡的一所小学，给学校买了电脑和教学设备。这些钱她都舍得，但让她给自己录歌，她舍不得。 后来，子女们请来了合唱团里弹钢琴的音乐老师给她伴奏，用录音机为母亲录下了29首歌。 张文将这盘带子命名为《心中的歌》。  图｜洪学智夫妇和被救助的北京大学学生合影 张文，原名为"张熙泽"，1942年改名为张文。她出生在四川通江县洪口镇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张文家中一共有5个兄弟姐妹，她排行最小。11岁这年，张文为了生活不得已到一个地主家里照顾地主家的三个孩子。这些孩子最小才半岁，张文自己还是一个小孩，照顾他们稍有不慎就会被地主婆殴打，身上到处是伤。 张文想要逃出这个火坑，但她去哪里呢？回家，连口饭都吃不了；离开家乡，处处战乱，哪里才是容身之所？ 1932年年底，红四方面军从鄂豫皖根据地翻越大巴山，转战到了四川北部，途径张文的家乡，很多穷苦人民都拿起了枪杆子参加红军闹革命。 刚刚14岁的张文找到了一名女红军，想要加入红军。女红军听了张文的经历，颇为同情，她含着眼泪对张文说："我们都是一根藤上的苦瓜，只有革命才会有出路。不过，当红军可苦了。" 张文斩钉截铁道："既然要当红军，就不怕苦不怕死！这红军我当定了。" 1933年2月，张文成了一名正式的红军战士。她在四军供给部的被服厂工作。当时红军战士们用的军装、被子、鞋子都是供给部一针一线手工做成的。张文很能吃苦，什么活儿交到她手上都能超额完成任务。 有一次，张文正在生病，上级要求供给部在一个星期之内做出一批服装。张文不顾身体起早贪黑，加班加点，一个人完成了两个人的任务。任务按时完成，张文被提升为班长。 当红军必然是苦的，然而这种辛苦是有盼头的，有回报的。张文适应了供给部的工作之后，还动员自己的二哥到被服厂做了裁缝。  图｜张文 1936年，张文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张文爱唱歌，在艰难的生活之中，她的歌声不仅仅鼓舞了自己，也温暖了身边的战友。 长征之时，张文几次遇险。在红军向巴中清江行进的途中，张文背了一篓手榴弹，足有50多斤。那一日山路狭窄，天上还下着细雨。张文无意之中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连人带着篓子滑下了山坡。 所幸手榴弹没有爆炸，张文在山崖间被一棵树卡住了，没有落下深渊之中，只是因为撞击和过度劳累晕了过去。 排长赶紧带着两名女战士去追张文，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在树丛之中寻找着。张文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脸上因为被荆棘划伤火辣辣得疼，浑身上下疼痛难忍。 大家将她扶起来，她脸上有伤，还有不少雨水，同志们以为她哭了。没想到张文却笑了笑，清清嗓门唱起歌来。 她是长征之中倔强的夜莺。  图｜长征时期的女红军 由于连续长途行军，饥寒交迫，张文患上了肺病。到了后来，张文的脚已经肿得穿不下鞋子了，每走一步都疼痛难忍。战友们为了减轻她的负担，都争相帮她分担背包，张文最后只剩下了一只盛水的铁桶。 一天张文和战友们在一个小山坡上面休息，突然那遇到了国民党的一波散兵。敌人朝着开始猛烈射击，张文和战友们没有武器，只能奋力逃跑。张文当时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死也不当敌人的俘虏。最后她奇迹般得从敌人的包围之中逃了出来，赶上了大部队。 等她卸下背后的那只铁桶，才发现铁桶上面竟然有5个弹孔。这只铁桶竟然救了她的命。 在过草地的时候，战士们带的干粮很快吃完了。张文饥寒交迫，还要每天负重在泥淖里面前行。一天，张文在草丛里面捡到了一只生牛蹄子，饿得不行的张文将牛蹄放在了茶缸里面随便煮了煮就吃了。 或许这牛蹄根本没有煮熟，又或者早就已经腐坏了。张文吃了之后得了很严重的肠胃炎，持续发烧。草地上不仅缺食物，也缺药物，腹泻差点让张文永远留在了草地上。幸而张文年轻，战友们也在轮流照顾她，她凭着坚定的意志走出了草地。  洪学智对张文这个小姑娘印象太深了，他听过张文的歌声，也听说过她曾经艰难的童年。从前洪学智觉得这个小姑娘挺有意思，有毅力也放得开，后来再见张文之时，她已经长成了一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洪学智惊异于她的成长，心中也激起了浅浅的涟漪。 1936年5月，红四军两过草地之后到达了瞻化县境内（今名新龙）。适逢劳动节和"五四"青年节，军政治部下发通知举行运动会。 在运动会现场，主持人突然搞袭击，点名要供给部的女同志们上台唱歌。女战士们没有准备，都羞涩得连连摇头。张文一如往常一般大方，带着女兵们上了台，领唱了《打骑兵歌》和《捉活牛歌》。 张文和战友们都沉浸在歌声之中，她并没有发现，在舞台下面有一个人的视线一直在追随着她。这个人就是红四军政治部主任洪学智。 运动会之后，已经30岁的洪学智失眠了，他的脑海里总是张文热情洋溢的歌声和充满感染力的笑容。洪学智很想直接向张文表达爱意，然而想到自己已经30岁了，而张文才十六七岁，他怕自己会给张文带来压力。如果张文不愿意的话，以后相见岂不是尴尬？  图｜电视剧《上将洪学智》剧照 洪学智便找到了供给部的谢政委，希望谢政委能够帮他打探一下口风。谢政委是张文的顶头上司，平时对待下属都是非常严厉的，实际上是个热心肠。在听了洪学智的想法之后，非常乐意做这个红娘，第二天就把张文喊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面。 谢政委一向严肃，女兵们其实有些怕他，张文忐忑不安地来到了办公室，抬头一看军长王宏坤和他的夫人冯明英也在。张文心中更是不安，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误，惊动了这么大的首长过来。 冯明英看出她的拘谨，赶紧给她解围："熙泽同志，你的歌唱得不错。"张文连连谦虚道："唱得不好，不好。" 谢政委说话向来直来直去，还没等冯明英婉转说明情况，就直接询问张文："军政部主任洪学智你认识吧。" 张文一听笑了："咱们军的政治部主任，谁不认识他呀！" 谢政委回她："洪主任对你的印象不错，前几天让我捎话给你，问你愿不愿意认识他！" 张文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我早就认识了呀？" 谢政委也不卖关子了："什么认识不认识的，洪主任想要跟你结婚，要你当他老婆！人家诚心诚意，就看你同意不同意！"  图｜洪学智 谢政委确实不是一个合适的"红娘"，他这么一说，张文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站也不是，逃也不好。她满脸通红，整个思路都已经乱了。 谢政委和军长夫妇亲自来给她介绍对象，而这个对象就是洪学智主任。那时候是她才刚刚十七岁，参军之后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更何况母亲还不在身边，这种事儿没有了父母的做主，她也拿不定主意。 想到洪学智已经30岁了，她一直将他当作敬重的长辈，张文下意识想要回绝。但抬头一看谢政委严肃的表情，只得支支吾吾找了个托词："婚姻是终身大事，我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想要跟我二哥商量商量。"谢政委便也同意了。 张文的二哥也进了军队好些年了，早就将那些老思想抛之脑后，还没等张文说完就表态了：这是妹妹自己的事情，即便是同胞兄妹，也不好插手。只要张文愿意，二哥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 张文还是扭扭捏捏，原来张文考虑的不仅仅是年龄差距过大，还有洪学智脸上的麻子。当时追求张文的小伙子也不少，高大、帅气、年轻的比比皆是，张文都没有轻易同意。  图｜张文 二哥听了妹妹这番话，却拧起了眉，对妹妹说："妹妹，听哥哥一句话，人的好脸蛋不能当饭吃，要紧的是人品好。你已经是革命队伍上的人了，我看，只要人家一门心思为咱们穷苦人干事，就不能让人家心凉。更何况洪主任根本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只是在询问你的意见。 张文仔细想了想二哥的话，想到谢政委平日做事风风火火的风格，也许真是将洪学智的原话给带错了。她心中不安，连句话都没有说就将别人拒之门外，确实不合适。张文觉得还是要当面和洪学智谈一谈。 当天晚上，张文就给政委回了话，壮着胆子一个人去找洪学智。平时在首长面前大大咧咧的张文这时候却羞涩得不知道怎么开口，洪学智也是忙着端茶，显得有些激动。 为了让张文放松下来，洪学智和她先聊了聊唱歌的事情，聊着这个话题，张文果然不拘谨了，话匣子一打开，张文说起了在长征之中的种种艰难，但每次遇到困难的时候，只要张文一唱歌，大家似乎就有了士气。一次朱德总司令从他们跟前走过，听到了张文的歌声，在四军直属队做报告的时候还专门表扬了她。 洪学智默默听着张文说话，她年轻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眼睛里闪闪发光。后来，他也向张文说起了自己的苦难身世，张文这才知道洪学智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洪学智和姐姐从小就失去了父母，童年时他们只能相依为命。后来姐姐远嫁，洪学智只能去一家纸伞店去当学徒。无父无母的他在店里任人使唤，晚上睡在潮湿的茅棚里面。一天三顿，洪学智吃的是剩菜剩饭，还拿不到一分钱工钱。  图｜洪学智上将 那年，洪学智得了天花，他被赶出了纸伞店，无依无靠，一个人躲在了破庙里面。没有一点吃食，洪学智饿得晕乎乎的，连口水也没得喝，竟然就这样战胜了天花。只是那时候年纪太小，脸上的痘疹被抓破，落下了一脸麻点。 少年的洪学智很少照镜子，不想面对满脸的疤痕。在和别人初次见面时，每次看到对方吃惊或者恐怖的表情，他深深感受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艰难。洪学智的性格变了，沉默寡言，也喜欢躲着人。在参军之间，除了拼命干活儿，他什么人都不想见，连笑都很少很少。 "你的勇气，你的精神，我向来是羡慕的。"洪学智对张文说出这样的话，张文心疼而又震惊。 张文无法想象洪学智此前的生活，他一直是大家敬仰的首长，看起来已经拥有了很多他们可望不可即的力量和威望。然而他的内心，一直为童年的这一场阴影而伤痛着。洪学智为何会心仪张文，因为张文是美丽的、闪耀的，有着他不曾拥有的青春；张文也是坚强的，令人心疼的，有着和他相似的童年。 想到这里，张文心中荡漾起不曾有过的柔情。在她的家乡，男人是女人的主人，只能服服帖帖照顾丈夫，任打任骂。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和自己这样对话，温柔、平等、推心置腹。更何况，这位还是备受战友们尊敬的首长。  图｜1997年2月，洪学智、夫人张文与子女们在一起 她终于明白了二哥说的那句话，一个人是不能当花儿看的，根本还是要看他是不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 一次漫长的对话，让张文深切得明白，洪学智才是她一直期望的意中人。对年龄和外貌的偏见，让她差点错过良人。张文克服了心中的彷徨和羞涩，大胆对洪学智说："洪主任，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愿意嫁给你，我给你唱歌，我还会教你唱很多很多的歌！" 洪学智高兴地握起张文的手，他已经等不及将这个可爱的姑娘娶回家。 1936年6月1日，洪学智和张文的婚礼在四军政治部办公室里举行。军长王宏坤和爱人冯明英到场祝贺。 长征路上，本来就缺衣少粮，同志们想方设法搞来了一些牦牛肉，又烧了一锅疙瘩汤，大家围坐在一起，就算吃了喜宴，祝这对夫妻白头偕老。 结婚第二天，起床的号角刚刚吹过，张文已经扎紧皮带出现在大家的面前。班上的同志惊奇地询问："班长，你怎么来了？"张文面不改色："我怎么就不能来，我是你们的班长呀！" 张文和洪学智几乎没有恋爱过程，婚礼也是极为简单。刚刚结婚两个月，第二和第四方面军胜利会合，洪学智率领部队开赴抗日前线。张文没有想到丈夫这一走竟然两年都没有音讯。 张文在延安党校学习，已经20岁的她越发美丽活泼，求婚的男子还在往家里跑。朋友劝她，结婚两个月洪学智就走了，现在两年没消息，是不是已经升任了大干部，完全把你忘记了呢？  图｜洪学智在志愿军后勤工作会议上讲话 张文听后总是笑笑："你们不了解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张文和洪学智朝夕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2个月。但仅仅是这两个月的相处已经让她坚信，洪学智不会辜负她，他们一定能在战场之上团聚的。 1938年，正在窑洞门口看书的张文突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抬头一看竟然是风尘仆仆的洪学智。她想要在丈夫面前唱一首歌表达自己的欢喜，然而泪珠子不停落下来，嗓子也哽咽着发不出声音。 1939年7月，张文和洪学智的女儿醒华出生了。抗大四大队在这个时候接到组织的命令，要求他们迅速穿越正太铁路敌人的封锁线，进行转移。 带着孩子行军非常不方便，时任抗大校长的罗瑞卿多次做张文的思想工作，劝她将孩子留给群众，刚刚做母亲的张文始终不愿意。 一日，同志们站在日军的封锁线前，罗瑞卿动员所有带着孩子的女同志一定要保证孩子不哭不闹，不可以暴露目标。距离封锁线越来越近，张文抱着女儿紧张前进着，却一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了一跤。醒华大哭起来，张文一边哄着女儿一边赶紧往前跑。正在指挥着部队前进的洪学智听到了女儿的哭声，马上找到了张文，对她严肃地说："把孩子留下来吧。" 张文心如刀绞，在痛苦的挣扎之后，颤抖着手将肩上的孩子交给了丈夫。她紧紧跟在洪学智的身后，找到了一户农家，将孩子和5块银元交给了老乡。 黑夜之中，张文努力去辨别方向，也问清楚了地名，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将女儿接回家。 第二天凌晨，部队顺利度过封锁线。天亮之后，张文发现了洪学智马背上的一块尿布，她哭得不能自已。一直到12年后全国解放，张文才找到了五次被转送的醒华，一家人才算团聚。 解放之后，张文在军中担任幼儿教育的工作，几乎将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了孩子们的身上。特别是在抗美援朝战争爆发之后，洪学智前往朝鲜战场，张文北上东北，任中国人民志愿军留守处幼儿园主任。 图｜1951年，洪学智任志愿军副司令员兼后勤司令员(前排右一） 这些留守的幼儿最大的4岁，最小的才1岁。他们的父母在朝鲜战场上浴血奋战，张文一门心思扑在了工作上，心中想的就是不能让战士们在前线还不能放心孩子。 那时候，醒华刚刚找到，从山西被接回了回家。她对家中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而妈妈每天早出晚归，一天下来根本没有时间和自己说上几句话。醒华误以为母亲对她感情不深，对她漠视，曾经是多次埋怨不该回这个家。醒华和张文之间的心理隔阂，一直到醒华做了母亲之后才真正解开。 退休之后，张文一直在资助贫困老区的大学生们。除了这些还能做什么呢？她还是想到了唱歌。歌声，曾经让洪学智在众多姑娘之中一眼相中了她，歌声曾经伴随着她和战友们勇敢走出雪山，走出草地。 张文走访了和她同龄的几位老同志，大家都同意组织起来，成立一个老战士歌咏队，让晚年的生活多一些色彩。 张文晚年时依旧保持着朴素的革命传统，她脚上的鞋子是自己亲手做的，家里吃的菜都是自己在院子里种出来的。 洪学智和张文几乎没有过恋爱的过程，长征途中生活太过艰难，他们确认了彼此的心意，就毫无顾虑得结为夫妇。他们在战争之中经历了多次离散，辗转南北，在最困难的时候，宁愿将孩子留在老乡家中，都不愿意拖累部队。长征之中诞生的姻缘都是要经历血与火的考验，事实证明，他们的爱情坚不可摧，历久弥新。 图｜洪学智和张文夫妇 洪学智也好，张文也罢，他们从痛苦的童年之中挣扎出来，促进他们坚定得走到最后的，不仅仅是对对方的同命相怜，还有共同的革命信念。从长征之中九死一生活下来的革命先烈们，普遍对新中国无欲无求。他们的血汗铺就了前往新时代的道路，让后代无须经历痛苦，享受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应有的自尊和自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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