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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黄天诗歌二十九首(2)

 置身于宁静 2022-03-30
          ■祖母颂
  
  每次与父亲通话,都要问:祖母好么?
  父亲说:还好
  
  祖母要活过90岁呢,我给父亲说
  这样,至少在祖母逝去之前
  还有人记得我的生日
  
  ■秋天
  
  秋天真好,耽于幸福的人真好;耽于孤独的人真好
  耽于秋雨真好;耽于落叶真好……
  
  都是秋天的果实,从内心陡峭的山坡上滚下来……
  睡去真好
  
  ■忧伤
  
  樱桃在樱桃树上,只有三颗
  在三颗樱桃树上
  青涩的樱桃自己青涩
  红亮的樱桃自己红亮
  熟透的樱桃,自己落地
  
  ■郎木寺和天堂寺以及其他
  
  然而,只有那些刻满箴言的石头
  修道的畜群
  播经的风马
  苦坐在金顶上的鸽子
  ……以及藏族小姑娘索泽措清澈的眸子……
  才能被加持。
  
  ■故乡
  
  为什么要等到没有眼泪可流口齿不清
  她从来就未曾离开是你的心
  闪电已忍无可忍在异乡布满繁星的天空
  她再次找到你:
  
  带来棺木 沾满泥土 潮湿 发芽疼痛
  而你已然听不到那白衣秀才凄厉的呼唤……
  
  ■米拉日巴之歌
  
  你们会厌倦的
  厌倦声色犬马的肉身
  就像我厌倦十恶不赦的自己
  
  我米拉日巴曾经历
  所以你们终将皈依
  
  ■建筑的缺失
  
  他们曾经来过这里。建造房屋、花园、曲折的小径——
  他们搭建自己的篷子。
  他们:劳作、吃饭、睡觉、夜间偶尔的啤酒瓶子的吵闹和
  十二点钟的撒尿声……
  
  在冬天之前,一切必需建好:屋子里要有暖气、花园里要有亭子
  曲折的小径要有助于餐后的消化、还有
  
  他们好像不在了。多高多美的建筑呀。他们去了哪里?
  
  不知道。你问谁呢?真的不知道。
  
  ■形而上的死与形而下的痛
  
  一九七六年九月,桃花和杏花再次在凄风苦雨中怒放,他跑着
      白色的纸花上粘满雨水,一颗一颗。那时他太小了
      迷惑的眼神中不知死为何物:她小声说些什么?他听不懂
  他害怕。他发抖。他冷
  
  二十年后,这个小孩要长成大人。他一次一次看见死亡
  还是那么多的人哭:祖母  爷爷  伯父  妻子……
  这个二十岁的身体虽然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但他也哭了
  他开始练习打磨瓷器,殊不知瓷器是不需要也不能打磨的
  
  想想那些时光吧:甜蜜  适宜的疼痛  若两小无猜的一对数着
      屋檐上掉下来的珍珠,抱着双膝偷看。能忘记和能想起
      的一样多。眼泪是因为欢喜,伤心也仅止于短暂
  生活在岩石与鲜花之间,他却不能选择其中的任何一个
  
  还要多长时间,他才能做到:只是哭,每当他再次想起
  而不是忧郁悲伤。在秋天,泪水中的盐更咸。死更敏感和匆忙
  或是只让他悲伤,但没有眼泪。也别去触碰那不属于自己的
  是活着的人没有了抚慰。他们要在两者之间保持愚钝
  
  就如一切都没有被质询和关心一样,一切都将遭遇质询和关心
  但太晚了,肉体的死不需要太久。太晚了——爱稍纵即逝
  一个人的痛或许只与自己有关,能说出的不会太多
  时针。指向漆黑的三点。他的心中抽搐头皮紧缩影子远走
  
  能做到的只有这么多了:沉默。狂欢。消失……都近乎完美得
  一无是处
  
  ■恶梦持续
  
  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或者三次的问题
  几乎每次都是这样:他失声叫喊
  受到惊吓与伤害的不只是内心的那根绳子
  身边的人也一样恐惶
  
  夜晚粘稠滞重,划开的水瞬间又自己合上
  了无痕迹,翻身,继续
  
  ■影子回家
  
  从天鹅湖到中山林,已有些时日
  他们不离不弃,在76路公交车上
  如果她坐,他就站。或者相反
  他们共同读一本书,每隔三天
  换一个名字
  有时是他睡梦,有时是她
  他们中总有一个过站下车
  
  过站下车的那个暂时还回不了家
  不是不想回家,是还没有找到
  
  ■怀念一个人
  
  九年是否一个轮回,水晶巷风干的鱼
  腥味是否还是那样刺鼻
  塔尔寺的喇嘛也早该不记得他了吧
  白象已经陈旧
  只有总是被手触摸的那部分少些灰尘
  我想与一个人谈起他,但这个人
  他比我还破败的内心鄙视异乡人
  
  天空仍旧高远,湛蓝。西宁的大街上
  那些戴铲形便帽的人,匆忙,像影子
  我瞬间恍惚,他的名字脱口而出
  哈拉库图
  你一定还记得他吧,白头的雪豹
  他曾经一个人偷偷地在你的领地哭泣
  
  之后他仍旧露出的是胆怯惊惧的神情
  眼中却也有着米拉日巴的钉子
  
  ■一个拉二胡的瞎子与一个抱小孩的歌手
  
  拉二胡的瞎子坐在市场口的台阶上
  二胡摇摇晃晃,断断续续
  唱曲子的女人声音高高低低,断断续续
  都象是伤口的叫喊
   
  怀中的小孩看清了一切,但他还不会说话
  冷风在冬天臃肿的人群中穿梭
  
  ■梦中想起
  
  他们,让我吞下白色金属粉末
  我在天车上行走
  机械的海洋风声怒吼,波涛汹涌
  黑暗中那双手抚摸着我的
  眼睛、耳朵、嘴巴、骨头和肉
  黑暗中我的心因血液而亮红
  我无声地叫喊:“救救我吧,救救
  这个胆小怕事又一事无成的
  渺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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