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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国访谈:认真的扯淡(2)

 置身于宁静 2022-03-30

    安:荒诞主义是后现代的吗?

  祁:那肯定的,不用说。
  
  安:现在诗坛有很多种写法都自认为或被认为是后现代,比如中间代里的伊沙、余怒、臧棣、我,都曾经被理论家认定为后现代,对后现代一词的解释也有很多,你认为的后现代是什么?或者你根本不认为上述诸诗人是后现代?

  祁:后现代其实没有定论,各有说法,你自己认为是后现代肯定有你的原因。但中国诗歌到底有没有后现代,还没有一个公认的答案。但我个人认为主要是作者的艺术观吧,有的人的作品外表看起来很后现代,但其实是现实主义加批判的东西。有的在技巧上也很像,但是他的精神背景还是传统的。我只能说,后现代在中国已经开始,你举例的诗人都已做出了自觉的探索。比如余怒的纯语言诗歌实验、臧棣的技术主义、伊沙对崇高价值的解构意识、你安琪庞大汇杂的无意识写作等。
  
  安:中间代是近年来一个比较引人关注的群体,你作为其中一员也亲眼目睹了这一概念的成型过程,对这一代人你是如何看待,对正在编辑中的《中间代诗全集》你又如何评价?

  祁:这一代人是因为各种原因而沉默的一代。说到沉默我想到“沉没”这个词,当然这是开玩笑,是直觉上的顺口说说而已。这一代人是一座冰山,而供诗坛所认识的只是冰山一角。我有幸看到你所选编的稿件,发现一个事实,很多入选的作品基本上还是对得起中间代这个代际概念的。你做了很多挖掘的工作,比如宁夏的张联,上海的赵思运、何拜伦,北京的周伟驰等等,在诗界名声不是很大,但都是挺厉害的。特别是周伟驰,他的写作可以说是与臧棣形成了知识分子写作的两极,极大地充实了知识分子写作。这部书是近年来比较少见的优秀的诗歌选本,相对于其他选本已经比较客观公正了。当然,肯定会有遗珠之憾,因为你作为一个编选者肯定有自己的立场,这可以理解。另外我要说一下,换了其他人,也许都做不成这件事。通过你的努力,确实融合了民间和知识分子两大群体,这是事实。
  
  安:谢谢祁兄夸奖!有时我也觉得由我来完成这样一件命名本身就是一件荒诞的事。这一两个月在编辑全集的过程中我们恰好经历了“伊拉克战争”和“非典”两件大事,它们都通过电视直播方式日以继夜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已经有种把战争和疾病当作电视连续剧来娱乐的意味了。这种行为在我看来已经有种荒诞的意味了,你又是如何看待这两件事?

  祁:伊拉克战争和非典都是很正常的事,有史以来经常会发生类似的事件。以后也是这样。比如伊拉克战争,萨达姆肯定认为他掌握着真理,同样,小布什和其盟友也自认为掌握着真理。谁对谁错不是靠你自以为是的真理去评判的。如果从人类自私的角度讲,人的生命是最可贵的,那么,发生这种伤害生命的事情不管谁对谁错都是不值得的。人类的人口在迅速膨胀,几乎到达了地球的任何地方,甚至到达了月球,但这些到达我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人在哪个地方出现,哪个地方的动物和环境必将会受到伤害,最终失去其生活空间。现在每天都有动植物灭绝,环境被加重破坏,地球已大大超出了人类的载重量,正在吃力地满负荷运转。有篇报道说,再过50年石油资源将完蛋。另一方面,人类通过自身技术的飞速发展,已大大加强了抗击疾病的能力。而其实,疾病从自然规律来讲是无所谓褒贬的。因为它能使所有生物新陈代谢自然循环,而人类破坏了这一法则。
  
  安:我注意到你的集子里收有两首这方面的诗,一首是《撒尿记》一首是《一份非典下的婚礼策划文案》,但我个人觉得不是很成功,你如何评价这两首诗?

  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有很多人在写这种题材,我的写法可能另类一点,这种另类要么会很好,要么会很一般,但不会很差。哈哈。
  
  安:从这两首诗的写作过程你是不是觉得一个诗人要及时反映当下发生的一切其实不是那么容易?

  祁:是有这种情况,当你身在其中的时候,就很难有距离地去俯视整个事物背后的东西。比如文革,你身陷其中的时候,你就很难看出其中的真相。但现在看,似乎就方便多了。
  
  安:在和你谈话的过程中,我发现你常常用一种逆反的思维去看待事物。这种发现在我与其他男性的交往中也有所觉察,那么,你是否认为男女之间存在着一些看待世界的不同方式,如果有,它们是什么?你能否从男性角度对女性提一些建议?

  祁:安琪啊安琪,别把我当成全球通好不好,实在要回答的话,就瞎扯扯吧。我认为现在性别不仅仅是生理上的简单区分,比如现在的性关系就有好几种。有男女关系,男男关系,有女女关系,还有自恋症等等,所以男性中也有表现成女性的,也有身为女性其实本身是男性的。但从普遍意义上的男女性来讲吧肯定有很多方面的不同,这不仅仅表现在他们的生理上。我甚至有一段时间极端地认为,男女是两种不同的动物。就像两种不同的语言,需要翻译,不然无法沟通。比如你,大学毕业以后就准备嫁人生小孩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似乎是你的一种传统责任。我的一位女性朋友跟我开玩笑说,如果不是现在每天看看报纸,可能连很多字都不认识。小孩的抚育和家庭的琐事已使她成为一个负荷过重的人。男性,几乎就没有这方面的责任。男性的责任就像种稻子,播完种子就行了。而女性是稻田。我曾问过一些女性,如果有来世的话,你愿意做男人还是女人,几乎所有的回答都是做男人。这从女性的心理来说,她们在她们的人生客观经历当中,感觉到了自己处在弱势的处境。所以女性做事我感觉上可能需要更大的付出和牺牲。至于其他问题,因为我不是女性我不好回答,无法做出更深的男女比较。
  
  安:看来祁兄对女性还是爱护的。可我曾在某个朋友聚会的场合听到你讲到女性在一起就谈打毛衣,男性在一起只要有三个以上就能形成思想小核心,这让我震撼很大,所以我很想听听你对男女区别的真实想法,也好作为对自己女性身份的一种警醒。请别回避这个问题。

  祁:行啊行啊,你确实是挺烦的。我说的意思是,如果女性跟男性一样,这个世界肯定是没有什么意思。开句玩笑吧,如果这个世界只有结婚没有离婚,我想是很可怕的。正因为男女思维、行为方式等等的不同,才让这个世界丰富多彩。女性没有什么需要警醒的,要警醒的是我们男性,我建议男性多下厨房,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愿意代替女性怀孕,但没有办法,用一句俗话叫“分工不同”。就这意思,男性应该多让女性解放出来。
  
  安:好了,我们就不纠缠这个问题,我知道你不会讲真话的在性别意识上。我知道你对诗歌以外的其他艺术门类比如前卫绘画、行为艺术、先锋电影涉略颇多,也颇深,甚至要到抑诗扬彼的地步,请问你是如何看待诗与它们的关系,你又是如何定位诗在它们之间的作用,或者说它们在你诗中的作用?

  祁:我觉得它们应该是相融的,互为启发的。我至今都庆幸我学过近十年的绘画,这对我的写作有很大的帮助。有句老话,功夫在诗外,我是相信的。我写诗的目的是为了追求内心的一种无限的自由。如果一个诗人在他的诗中都不能表现出这种自由来,那绝对不是一个诗人。写诗或许就是减去生活中的现实,让自己变得轻松起来。所以诗更要有自由开放年轻的心态,这种心态对一个诗人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其他门类如装置、行为、先锋电影等,确实有一股冲劲,我甚至认为比俺们诗歌的冲劲大多了。2002年,我和安徽的左靖等一帮艺术家参加了南京的“晒太阳”艺术派对,受到的刺激很大。在那次活动中,我展示了自己的50首诗作,一天下来,有45首被观众收藏,这给了我极大的信心。同时我认为,诗人应该是最先锋和自由的,但在中国,我看到的更多的是些守旧诗人,甚至是腐朽的,他们写出的诗我直接称之为“老干部体”,他们没有呈现出当下的生存状态,也没有贡献出一点点和时代呼应的精神背景的支撑。另外再说说功夫在诗外,其实不仅仅是艺术,其他门类譬如哲学、数学或科学等等,它们的最高境界就是到达艺术化的境界。像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就是一部绝对经典的史诗,超越了人类的普遍智慧;像霍金肯定是一个既理性又感性的大师级诗人,我读他的书就像在读一部超级好诗;再比如人类登月,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一首诗歌杰作。这些看起来毫不相干又有内在联系的事情,应该是每个诗人都应认识到的。所以我们要多接触不同的门类,多了解社会。知识来源于这里,不要限于书本。或者说,知识来源于广义上的“诗歌”。
  
  安:我是第一次对人做访谈,以前都是被访谈,你的机智让我觉得很有挑战性。我想我们年纪相差不大,你却体现出了一种见多识广见解不凡的特点,这一方面源于你的男性身份对世界的广泛关注,另一方面肯定与你的经历有关。能谈谈你的生活经历吗?

  祁:你所说的机智我可以理解,因为你要知道这种访谈我的回答大部分都是直接说出来的,它的语言有很大的随意性,内容肯定会有些遗漏吧。但从表达的意思上你应该会清楚,这些都是我的一些经验和积累。要说我的经历,细想想也很一般,有很多人都说自己活得最苦,其实你要知道别人同样也甜不到哪儿去。我在89年以后因故走上社会,干过文书、经营厂长,开过文化公司之类,办过演唱会,策划过一些名牌公司的营销方案,学到了一点生存本事,也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我在想,这些事不仅仅指那些国家大事,对我的写作都是有帮助的。没生过小孩的人是不会深刻领悟到父母的养育之恩的,双亲全部健在的人是不会真正理解亲情的,没有结婚或结了婚没有情人的人是不能理解爱情的,我说这些话的意思就是,我已感受到了这一点。
  
  安:你说是诗歌救了你,我很高兴听到这样的话。能以你自己的亲身感受说说诗歌带给了你什么,你又为诗歌做了什么?在诗歌的价值屡次遭受怀疑的今天,这样的问题应该是每一个诗人都要思考的。

  祁:我认为一个诗人要为诗歌多做一点事。我在90年代初和袁杰共同创办的民刊《同志》,外围有孙昕晨、刘安、义海、姜桦等诗兄。《同志》一共办了五期,在全国影响较大。后来因故停刊,但友情已经留了下来。后来我又陆续策划了几次大型诗会,其中有1998年《诗歌报》月刊第三届“金秋诗会”,这次诗会是《诗歌报》停刊前的最后一次诗会,有点最后的晚餐的味道,连被封杀的样刊都是从印刷厂偷偷拿出的。再后来我到《诗歌月刊》打了一年工,在飞沙和远村的支持下,筹办了2001年“金华诗会”,这次诗会让很多网络诗人正式出场,带动了一群青年诗人的写作。2002年还组织过太行山探险诗旅、河南西峡伏牛山诗会,影响都挺大的,让全国各地的诗人有了面对面交流的机会,也结交了很多诗友。特别是太行山探险诗旅,我和同行的飞沙、阿尔、苏非舒、瓦兰、世中人、刘均自发搞了次集体裸体行为艺术,试图在诗人的开放姿态上做些尝试。哦对了,你是这四次诗会的见证人。很好玩。本来今年十月份准备筹办一次国际诗会的,各方面都联系好了,可惜非典干扰了一下,也就泡汤了。明年再说吧,到时候再邀请你参加。
  
  安:哈哈,我曾在一篇随笔中写到以后旅游就要靠祁国了,说的也是这几次活动。很奇怪你组织的这些活动我都恰好参与,其中1998年的“金秋诗会”对我的诗歌写作很重要。那时正好是我的诗歌转型期,所以走出去后一下子见识了那么多高手对我回去后的诗写状态是一种调整和激励。我好象每到一个关口都要与你相遇一样,譬如这次编《中间代诗全集》,编着编着居然跑到你这儿,在北京城里还不行。我们曾在某次闲聊中说到像你我这样的人已经淋漓尽致地把生命过到现在,相对于那些无力实现自己的人已经很知足了。但同时,相对于那些安逸地享受生活的人我们又有着某种对未来的焦虑,那么,就让我们在未来这个话题上终结此次访谈吧。请问,对未来,你有何设想?

  祁:对未来怎么设想?先笑一下吧,说实话,我不想知道我的未来。我认为在现在,一个人能按照自己的方式好好地生活,就已足够。人的一生在时间里来看只是一秒。我甚至认为我或者我们,都不是重要的。关于未来,我越来越厌倦计划,或者目标,因为很多事情的发展是不能靠你的想法所左右的,变化没有电话快。但你也不要误解,这不是绝望,也不是拒绝希望。活着就是“活着”本身吧。这样的心理也许更好过一点。谢谢你的对话与提问,改日我也给你做个访谈。人活在世上有事情做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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