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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女性回忆起胸部慢慢成长的过程时，提到最多的两个词是“不好意思”和“不舒服”。文胸像一个印记，从青春期的某一天开始，就几乎永久包裹在了女孩的身体上。尽管这层束缚上可能镶着蕾丝，绣着小花，它用一种最无害的表情，把松紧带、钢圈，把害羞、胆怯、忍耐情绪，勒进细嫩的皮肤里。 有一项调查数据显示，近八成的少女内衣由母亲购买，七成的少女关于内衣的知识来自母亲。然而，这种传递似乎并不那么有效，因为缺乏完备内衣购买知识的母亲，也占据了七成，近半数的女性并不知道自己正确的胸部大小。一代又一代的母亲们在传递这件并不舒服却又必须穿着的衣物时，也在想什么时候改变能从自己女儿身上开始。 有人希望尝试打破这个困局。2022年3月底，中国人口福利基金会与淘宝天猫服饰产业中心一起，发起了“小小内衣计划”，希望联合商家一同推广更科学、更舒适的少女文胸。
长大的烦恼 第一个发现小范长大了的人，是内衣店的售货阿姨。那一年她15岁，陪妈妈去内衣店，售货阿姨拿出一件宝蓝色带红色蝴蝶结的内衣，让她试试。小范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需要穿“大人内衣”了，可是从来没有长辈告诉过她这件事。
长大的烦恼不止这些。 小范所就读的中学旁边，有一条划开城市的河，每天上午第二节课后的大课间，全校同学都要被拉出去排队沿着河跑步。对小范来说，那是一段自由快乐的放风时间，但对于一些发育早的女孩，她们宁愿坐在教室继续上课。 一次跑步回来，小范看到班里的男生扎堆站在学校门口，又笑又闹。她顺着男生们的目光看过去，隔壁班一个身材丰满的女孩正气喘吁吁地迎面跑来，她已经发育得很好的胸部挤在明显不合身的小背心里，随着每次的跑动在校服里上下颠动。女孩听到笑声，低头耸肩加速跑过，眼眶里憋满了眼泪，亮晶晶的。 小范不知道为什么女孩的胸部要受到嘲笑。她小时候和妈妈去厂子里的公共澡堂，见过各种各样的胸部。但是走进更衣室，大家都会穿上大差不差的内衣，浅色、聚拢、平庸，谁要是穿得稍微艳一点儿，都免不了要被人多瞄几下。在小范的认知里，内衣就该是这样，把胸部藏在里面，藏得严严实实的。 直到很多年以后，小范才意识到，中学时被大家嘲笑的女生有多美的胸部啊，她本应该像电影里的那些少女一样，昂首挺胸，度过一段玫瑰色的青春期。
少女的礼物 两件文胸静静地躺在盒子里，一件粉的，一件蓝的，边上镶着蕾丝，中间有一个小蝴蝶结，胸垫像两个小馒头一样微微隆起。这是林方在女儿13岁生日当天为她准备的礼物。为了这个礼物，林方跑遍了商场，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一家专门卖少女服饰的店铺。 盒子里除了文胸，还有一本书、一封林方亲手写的信，以及一个小红心。从女儿5岁生日开始，每年她都会给女儿写一封信。女儿13岁那一年，林方在粉红色的信纸上写：“你已经是一个少女了，这是一个神奇而又特别的人生阶段。生日快乐。”
但是对52岁的林方来说，她在发育时关于母亲的记忆几乎是空白。 林方第一次穿文胸的时候已经成年了，在那之前，她一直穿一件普通的贴身背心。家里有四个姐姐，第一件内衣是姐姐们穿旧的，她记得尺寸很大，挂在自己瘦小的身体上显得有些空荡。家里没人告诉她发育应该注意什么，只有姐姐会偶尔提醒她，把“里面那个”整理好。林方当然知道“里面那个”指的是什么，这是每个女性必须要学会的暗语。 从林方第一天开始穿内衣起，这件衣服就几乎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她穿过细肩带的、宽肩带的、带钢圈的、带海绵的，但总是觉得不舒服。有时候，钢圈会从文胸里戳出来，她只能再缝回去。她从没想过，自己是可以不穿内衣的，或者，有内衣是穿起来不会把皮肤勒红的。 长大后，林方从老家甘肃到杭州工作，1996年，又到了北京，终于也开始试着穿低胸的衣服，逛内衣店的时候也“比较从容了”。那一年，她已经将近30岁。 林方始终记得青春期的遗憾。她的羞耻与雀跃，自卑与困惑，都无处诉说。女儿开始发育后，林方经常提醒她不要含胸，跟她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女孩身体正常的一部分”。女儿说“里面的衣服不用穿得这么好”，林方认真地告诉女儿，这不是穿给别人看的，是给自己看的。母女俩会一起在淘宝上挑选文胸，买一样的款式，一起穿。她告诉女儿，要自信、自爱，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自己，包括父母。
“不好意思”和“不舒服” 中国人口福利基金会联合淘宝天猫服饰产业中心及8大内衣品牌（爱慕 、澳秀妮内衣裤 、Ubras旗下品牌-likeuu、 六只兔子、曼妮芬、娜比熊高端少女内衣裤、子墨壹品 、YUMIKA）一起发起了“小小内衣计划”，意在为未成年女孩的发育健康做出一些改变，“哪怕只是一小步，我们也想往前迈一迈。”。
淘宝天猫服饰行业的小二房豆记得，2021年底在一场寻常会议上，她不经意间提起了少女文胸的想法，没想到，女同事们纷纷开始分享自己的经历。 这一幕也发生在内衣品牌YUMIKA的会议室内，设计师袁芳想把日本设计的专业少女文胸和相关理念在国内推广，同样引发了一波青春期的回忆。 这些回忆许多是隐秘而羞耻的。有人曾经看到同学因为胸大被嘲笑，暗暗庆幸自己是小胸；有人觉得自己胸太大，会偷偷裹胸；有人说，自己发育时爱驼背，经常被妈妈拍；有人说自己的第一件内衣很厚，很热，买的时候店主用黑色袋子装着塞给了自己；胸小的人会被人叫“飞机场”；胸大的人不敢穿紧身的衣服，也不敢背斜挎包。 办公室像一个树洞，突然被四面八方的秘密填满，这些秘密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是两个“不”：“不好意思”和“不舒服”。 2014年，袁芳通过日本合作方，第一次见到专门为少女设计的文胸，那是一件看似普通的白色小背心，但是仔细看，微微隆起的胸垫是一体成型的，面料也更加舒适，连辅料都是纯棉的纱线。做了十几年内衣设计师，袁芳还没有见过这么精致的少女文胸。她和同事们商量，想把这种文胸推广到国内，“让我们的女孩子也穿上这么好的内衣”。
〓 图源：爱慕
客服对话框里的秘密 从“小小内衣计划”开始立项推进起，房豆就发现，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少女文胸此前在淘宝中的类目太小，处于边缘地带，在联系一些商家的过程中，经常出现员工离职的情况。而一些头部商家虽然愿意开辟一条新的产品线来支持这个项目，但是定价偏高，对于普通消费者来说又难以负担。 另外，据房豆和同事们的调研结果显示，少女的文胸一般是妈妈们购买，而妈妈往往习惯在线下购买，线上的推广面临障碍，搜索引擎也容易将“少女内衣”和“少女感内衣”混淆。 “现在的情况是消费者有很强烈的需求，商家也有相应的产品，但是他们找不到彼此。”房豆说。 为了让消费者和商家能够更快地找到对方，淘宝上线“小小内衣计划”少女内衣专区，按三阶段为消费者推荐少女内衣，并提供内衣、发育相关的知识科普，这是他们迈出的第一步。  〓 图源：Ubras旗下品牌-likeuu 团队发现，相对于城市，乡村地区对少女发育和内衣的认知情况更为落后，在这些地方，有千万女孩、留守儿童缺乏正确的青春期引导。于是，与中国人口福利基金会、内衣商家一起走入乡村，共同推进青春期少女发育生理和心理知识的观念科普和物质帮助。 2022年，计划完成12场乡村小小内衣成长礼公益活动，普及正确的内衣和生理知识。 袁芳发现，近几年，越来越多女孩的母亲会与店铺客服进行深入交流，帮孩子们找到那件最合适的内衣。她对一条留言印象深刻：“女孩觉得，胸是负担。想要一点点也露不出来的内衣。” 为了应对这些隐秘的害羞感，袁芳对少女内衣的设计进行了多次改良。比如设计了专门在体育课穿的内衣，让胸部在运动时也不会晃动。另外，在多次尝试后，她还推出了“穿任何衣服都不会透”的肤色内衣。 在策划“小小内衣计划”的过程中，房豆曾收集过几个未成年少女关于发育的问题，带到公司的一个公益展览上，希望让同事们来帮助她们解答。
在展览上，女同事念着自己的答案，告诉这些从未谋面的孩子，不需要为身体自卑，无论什么样子，都美，都要爱自己。给女孩子们发的绘本上详细写着内衣的选择和穿戴方法，可爱的插画旁边写着：“世界上没有两朵一模一样的花，乳房也是，最后长成什么样，只有等到盛开了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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