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528）不仁之君的结果1、杨坚自寻死路 仁寿四年（甲子、604） 春，正月，丙午，赦天下。 皇帝将避暑于仁寿宫，术士章仇太翼固谏；不听。太翼说：“这次出行恐怕銮舆不能返宫！”皇帝大怒，把他关在长安大狱，准备还京里而斩了他。甲子，幸临仁寿宫。 乙丑，下诏赏赐支度，事无巨细，全都交付皇太子。 （这就把自己的性命交出去了。） 夏，四月，乙卯，皇帝不豫。六月庚申，赦天下。 秋，七月，甲辰，皇上疾病加重，卧床上与百僚辞诀，并握手歔欷，命太子赦免了章仇太翼。丁未，崩于大宝殿。 高祖天性严格，令行禁止。每日清晨听朝，日昃忘倦。虽啬于财，至于赏赐有功，即无所爱；将士战没，必加优赏，并派遣使者劳问其家。爱养百姓，劝课农桑，轻傜薄赋。其自奉养，务为俭素，乘舆御物，一些旧的家当随宜补用；自非享宴，所食不过一肉；后宫皆服澣濯之衣。天下因而开化，开皇、仁寿之间，丈夫率衣绢布，不服绫绮，装带不过铜铁骨角，无金玉之饰。所以衣食滋殖，仓库盈溢。受禅之初，民户不满四百万，未年，踰八百九十万，单独冀州已达一百万户。然而猜忌苛察，信受才言，功臣故旧，没有一个始终保全的人；乃至子弟，皆如仇敌，这是他的短处。 2、杨广淫乱后宫 当初，文献皇后既崩，宣华夫人陈氏、容华夫人蔡氏皆有宠。陈氏是陈高宗的女儿；蔡氏是丹阳人。皇上寝疾于仁寿宫，尚书左仆杨素、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皆入合侍疾，召皇太子入居大宝殿。太子担心皇上有不讳，须预防拟，亲手准备了诏书，封起来问杨素；杨素条录事状以报太子。宫人误送皇上住所，皇上阅览而大怒。 陈夫人平旦出门更衣，为太子所逼，拒绝，得免，归于皇上住所；皇上奇怪其神色有异，问其故。夫人泫然说：“太子无礼！”皇上恚，抵床说：“畜生何足付大事！独孤氏误我！” 于是呼柳述、元岩说：“召我儿！”柳述等将要呼唤太子，皇上说：“杨勇。”柳述、元岩出合写敕书。杨素听闻后，报告太子，矫诏抓了柳述、元岩，系大理狱；追东宫兵士帖上台宿卫，门禁出入，并取宇文述、郭衍节度；令右庶子张衡入寝殿侍疾，尽遣后宫出就别室；俄而皇上崩。所以中外颇有异论。 陈夫人与后宫听闻事变，相互看着对方战粟失色。晡后，太子遣使者带小金合，帖纸于际，亲署封字，以赐夫人。夫人见到后，惶惧，以为是鸩毒，不敢打开。使者摧促她，才打开，盒中有同心结数枚，宫人全都喜悦，相互说：“终得免死！”陈氏恚而却坐，不肯致谢；诸宫人共逼她，才拜使者。其夜，太子淫乱后宫。 3、杨广杀妹妹 乙卯，发丧，太子即皇帝位。会伊州刺史杨约来朝，太子遣杨约入长安，换了留守的人，矫称高祖之诏，赐故太子杨勇死，缢杀他；然后陈兵集众，发高祖凶问。隋炀帝听闻后，对杨素说：“令弟，果堪大任。”追封杨勇为房陵王，不为他置嗣。 八月，丁卯，梓宫至自仁寿宫；丙子，殡于大兴前殿。柳述、元岩并除名，柳述流放龙川，元岩流放南海。皇帝下令兰陵公主与柳述离绝，想要改嫁她；公主以死自誓，不再朝谒，上表请与柳述同流放，皇帝大怒。公主忧愤而卒，临终，上表请葬于柳氏，皇帝愈怒，竟不哭，葬送甚薄。 太史令袁充上奏言：“皇帝即位，与尧受命年合。”讽百官上表庆贺。礼部侍郎许善心建议认为“国哀甫尔，不宜称贺。”左卫大将军宇文述一向厌恶许善心，暗示御史弹劾他；左迁给事郎，降品二等。 4、诏书密约 汉王杨谅有宠于高祖，担任并州总管，自山以东，至于沧海，南距黄海，五十二州皆隶属于他；特许以便宜从事，不拘律令。杨谅自认为自己所掌握的是天下精兵处，见太子杨勇以谗被废，居常怏怏；等蜀王杨秀得罪，尤不自安，暗中蓄异图。进言于高祖，以“突厥方强，宜修武备。”于是大发工役，缮治器械，招集亡命，左右私人就将近有数万人。突厥曾寇边，高祖命杨谅抵御，为突厥所击败，其所领将帅坐除解职务的人有八十余人，皆配防岭表。杨谅以其宿旧，上奏请留，高祖大怒说：“你为藩王，惟当敬依朝命，怎么可以私论宿旧，废国家宪法！嗟乎小子，你一旦无我，可能会妄动，彼取你如笼内鸡雏，何用腹心在那里！” 王頍是王僧辩的儿子，倜傥好奇略，担任杨谅谘议参军，萧摩诃是陈氏旧将，二人都不得志，每次郁郁思乱，皆为杨谅所亲善，赞成其阴谋。 正好遇到荧惑守东井，仪曹邺人傅奕通晓星历，杨谅问他说：“是何预兆﹖” 傅奕对答说：“天上东井，黄道所经，荧惑经过，这其常理，若入地上井，则可奇怪。”杨谅不高兴。 等高祖崩，炀帝遣派军骑将军屈突通带着高祖玺书征他。先是，高祖与谅密约：“若玺书召你，敕字傍别加一点，又与玉麟府合的，当就征。”等发书无这一验证，杨谅知有事变。诘问屈突通，屈突通占对不屈，于是遣他归长安。杨谅于是发兵造反。 总管司马安定皇甫诞切谏，杨谅不采纳。皇甫诞流涕说：“私下料大王的兵资非京师之敌；加以君臣位定，逆顺势殊，士马虽精，难以取胜。一旦陷身叛逆，絓于刑书，虽想要成为布衣，不可得到。”杨谅大怒，囚禁他。 5、举旗不能定 岚州刺史乔锺葵将奔赴杨谅：他的司马京兆人陶模拒止他说：“汉王所图不轨，公荷国厚恩，当竭诚效命，岂得身为厉阶！” 锺葵失色说：“司马反我了吗！”用兵器抵着他，陶模辞气不挠，锺葵义而释放了他。军吏说：“若不斩钟模，无以压众心。”于是囚禁他。 这里天下跟从杨谅造反的有十九个州。 王頍劝说杨谅说：“王所部将吏，家属尽在关西，若用此等，则宜长驱深入，直据京都，所谓疾雷不及掩耳；若只想要割据旧齐的地盘，宜任东方人。”杨谅不能决断，于是兼用二策，唱言杨素造反，将诛他。 （杨谅的大旗举得太低了，他针对杨素，气就短了很多，杨谅的下面没有几个真正有能力的人，看不透天下人心的大局，举旗不能定。底下的人也就知道他不敢直面的最终对手。） 6、半路而还 总管府兵曹闻喜人裴文安劝说杨谅：“井陉以西，在王掌握之内，山东士马，亦为我有，宜悉发之；分遣赢兵屯守要害，仍命随方略地，帅其精锐，直入蒲津。文安请为前锋，大王以大军继后，风行雷击，顿军于霸上。咸阳以东，可指麾而定。京师震扰，兵不暇集，上下相疑，群情离骇；我陈兵号令，谁敢不从！旬日之间，事可定矣。”杨谅大悦，于是派遣所署的大将军余公理出太谷，逼近河阳，大将军綦良出滏口，逼黎阳，大将军刘建出井陉，攻略燕、赵，柱国乔钟葵出雁门，署裴文安为柱国，与柱国纥单贵、王聃等人直指京师。 皇帝任命右武卫将军洛阳人丘和为蒲州刺史，镇蒲津。杨谅选精锐数百骑兵戴羃，诈称谅宫人还长安，门司没有发觉，径入蒲州，城中豪杰亦有响应他的人；丘合发觉其变，踰城，逃归长安。蒲州长史勃海人高义明、司马北平人荣毗皆为造反的人所抓。裴文安等人末至蒲津百余里，杨谅忽改图谋，下令纥单贵断河桥，守蒲州，而召裴文安还军。裴文安至，对杨谅说：“兵机诡速，本想要出其不意。王既不行，裴文安又返，使对手计成，大事去了。”杨谅不对答。任命王聃为蒲州刺史，裴文安为晋州刺史，薛粹为绦州刺史，梁菩萨为潞州刺史，韦道正为韩州刺史，张伯英为泽州刺史。代州总管天水人李景发兵拒杨谅，杨谅派遣其将刘暠袭击李景；李景攻击斩了他。杨谅再派遣乔钟葵率劲勇三万进攻他，李景战士不过数千，加以城池不固，为乔钟葵所攻击，崩毁相继，李景且战且筑，士卒皆殊死斗；乔钟葵屡败。司马冯孝慈、司法吕玉全都骁勇善战，仪同三司侯莫陈多谋画，善于拒守之术，李景知三人可用，推诚任用，自己无所关预，唯在合持重，不时抚循而已。 杨素带着轻骑五千人袭击王聃、纥单贵于蒲州，夜里，至河际，收拢商贾的船只，得数百艘，船内多置草，践之无声，于是衔枚而济；迟明，攻击；纥单贵败走，王聃惧，带着城投降。有诏征杨素还。 最初，杨素将行，计日破贼，皆如所量，于是任命杨素为并州道行军总管、河北道安抚大使，帅众数万以讨杨谅。 （杨谅针对杨素，杨素就亲自出马，杨谅的手下没有一个与杨素的战力能比，半路而回，败局就定了。） 7、杨谅把自己定位成一个造反者 杨谅当初起兵，王妃兄长豆卢毓为府主簿，苦谏，不听从，私下对其弟卢懿说：“我匹马归朝，自得免祸，这不过是保身计，非为国，不若且伪从他，徐伺其便。”卢毓是卢积的儿子。卢毓的兄长显州刺史卢贤进言于皇帝说：“臣弟卢毓一向心怀志节，必不从乱，但逼凶威，不能自遂，臣请从军，与卢毓为表里，杨谅不足图。”皇帝同意。卢贤密遣家人带敕书至卢毓住所，与他计议。 杨谅出城，将前往介州，命令卢毓与总管属朱涛留守。卢毓对朱涛说：“汉王构逆，败不旋踵，我们岂可坐受夷灭，孤负国家！当与卿出兵拒他。” 朱涛大惊说：“王以大事相付，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借机拂衣而去，卢毓追上去斩了他。出皇甫诞于大狱，与他协商大计，加上开府仪同三司宿勤武等人闭城门拒杨谅。部分还未定，有人告诉杨谅，杨谅袭击他，卢毓见杨谅至，对其军众说：“这是贼军！” 杨谅进攻城南门，稽胡守南城，不认识杨谅，射他；箭下如雨；杨谅移攻西门，守兵认识杨谅，当即开门接纳他，卢毓、皇甫诞皆死。 8、杨谅的军队经不起一战 綦良进攻慈州刺史上官政，不能克攻，引兵进攻行相州事薛胄，又不能攻克，于是自滏口进攻黎州，堵塞白马津。余公理自太行下河内，皇帝任命卫将军史祥为行军总管，驻军于河阴。史祥对军吏说：“余公理轻而无谋，恃众而骄，不足击破。” 余公理屯河阳，史祥具舟南岸，余公理聚兵阻当他。史祥简精锐于下流暗中渡河，余公理听闻后，引兵拒战，战于须水。余公理未成列，史祥出击，余公理军队大败。史祥东逼黎阳，綦良的军队不战而溃。史祥是史宁的儿子。 皇帝将发幽州兵，怀疑幽州总管窦抗有二心，问可以出使而取窦抗的人于杨素，杨素推荐前江州刺史勃海人李子雄，授上大将军，拜广州刺史。又任命左领将军长孙晟为相州刺史，发山东兵，与李子雄共同经略。长孙晟推辞以自己的儿子长孙行布在杨谅所部，皇帝说：“公体国之深，终不以儿害义，朕如今相委，公其勿辞。” 李子雄驰至幽州，住在传舍，召募得千余人。窦抗来到李子雄，李子雄伏甲擒住他。窦抗是窦荣定的儿子。 李子雄于是征发幽州骑兵三万，自井陉西击杨谅。这时刘建围戍将兆张祥于井陉，李子雄破刘建于抱犊山下，刘建遁逃而去。李景被围月余，下诏朔州刺史代人杨义臣救他。杨义臣率马步二万，夜出西陉，乔钟葵举众拒战。杨义臣自认为兵少，全取军中牛驴，得数千头，再下令战士数百人持一鼓，暗中驱这些牛驴，藏匿于涧谷间。晡后，杨义臣再与乔钟葵交战，两兵初合，下命驱牛驴的人疾进，一时鸣鼓，尘埃涨天，乔钟癸大军不知，以为伏兵出发，因而奔溃；杨义臣纵击，大破其军。晋、绦、吕三州皆为杨谅守城，杨素各以二千人麋之而去。杨谅遣派其将赵子开拥众十余万，栅绝径路，屯据高壁，杨素下令诸将以兵临逼，自引奇兵暗中进入霍山（太白山），沿着崖谷而进。杨素扎营于谷口，自坐营外，命军司入营简留三百人守营，军士忌惮北兵之强，不想出战，多愿守营，因尔致迟。杨素责所由，军司具对，杨素即召所留三百人出营，全都斩杀；更令简留，人皆无愿留的。杨素于是引军驰进，出北军之北，直指其营，鸣鼓纵火；北军不知所为，自相蹂践，杀伤数万。杨谅所着介州刺史梁修罗屯介休，听闻杨素大军至，弃城逃走。 杨谅听闻赵子开兵败，大惧，自将军队且十万，拒杨素于高泽。正好天降大雨，杨谅想要引军还，王頍劝谏说：“杨素悬军深入，士马疲弊，王以锐卒亲自领着攻击他，其势必克。如今望敌而退，示人以怯，沮战士之心，益西军之气，愿王勿还。”杨谅不听从，退守清源。 王頍对其儿子说：“气候殊不佳，兵必败，你可随我。”杨素进击杨谅，大破其军，擒萧摩诃。杨谅退保晋阳，杨素进兵围他，杨谅穷蹙，请降，余党全都平定。皇帝遣杨约亲带手诏劳慰杨素。王頍将逃奔突厥，至山中，径路断绝，知必不免，对其儿子说：“我之计数不减杨素，但坐言不见从，于是至于此，不能坐受擒获，以成竖子名，我死之后，你慎勿去经过认识的人，特别是亲人故旧。”于是自杀，瘗之石窟中。其儿子数日不得食，于是过其故人，竟为所擒；并获王頍尸体，枭首于晋阳。 9、杨坚儿子结果都不好 群臣奏汉王杨谅当死，皇帝不许，除名为民，绝其属籍，竟以幽死。 杨谅所部吏民坐谅死徙者二十余万家。 当初，高祖与独孤皇后甚相爱重，相誓不和其人生子，曾对群臣说：“前世天子，溺于嬖幸，嫡庶分争，于是有废立，有的至亡国；朕旁无姬侍，五子同母，可谓真兄弟，岂有此忧！” 皇帝又惩周室诸王微弱，故让诸儿子分据大镇，专制方面，权侔帝室。及其晚节，父子兄弟迭相猜忌，五子皆不以寿终。 司马光说：当年卒伯对周桓公说：“内宠并后，外宠贰政，嬖子配嫡，大都偶国，乱之本。”人主诚能慎此四者，乱能从什么地方生起来！隋高祖只知嫡庶之间多事，孤弱的人主易动摇，曾不知势钧位逼，虽同产至亲，不能不相倾夺。再学习一下辛伯之言，得其一而失其言啊！ 解读：杨坚一生节俭，想着要给后人留下一些遗产，然而他的儿子却是败家之人，又靠谁能为他保全这些家产。他所依靠的杨素本身就是国家祸害的根源。君不仁，则不保其国；臣不仁，则不保其身；不仁者乐与不仁者狎而信之笃，虽天子不保其四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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