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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特刊】刘博/祖母,祖母

 潇湘原创之家 2022-04-01

 祖母,祖母 

作者:刘博 

那是一个叫大雪搅得周天寒彻的日子,祖母,走了。

接到电话,匆匆赶回老家,当时的心境,早已不是单纯意义上所谓生者对于逝者的哀思,老人逾耄耋以远,到了落叶归根的时候。

我想象不出祖母是怎样走完她那段艰难的弥留之日的。她的独子——我的父亲,远离县城三十多公里外的小镇上班,家中只有羸弱的母亲与之相伴,母亲料理家务尚难,伺候行将远去的婆婆成了一件难事。讳莫如深的是婆媳俩“积怨”已二十多年了。我们晚辈不知原故,她们也从不道与人听。跨过耄耋之后,风烛残年的祖母唠叨明显一天比一天多:吃的硬的硬了、咸的咸了、烂的又烂了……逢年节,我们回去,或者家中有客人来,祖母逢人就一把鼻涕一把泪,苦似杨白劳一般,控诉起母亲的种种不是。母亲也有口难辩,只好将数落与苦楚深埋在心底。面对年过半百,亦为人至祖的母亲,我们进退维谷,唯一可做的是劝慰母亲:妈妈,您耐点烦,留给奶奶的时日不多了。我们一边劝母亲,母亲一边泪雨涟涟,凭直觉,我们完全可以体会到这泪水有多么复杂和苦涩。

前些日子,父母来我处小住,父亲谈起母亲对已离世的老祖母的种种好来。老人谢世的前一天,母亲特地买了把新剪刀,为老人修完指甲,又修趾甲,为了让婆婆好干净着上路,婆婆爱洁净,冬天都是一个星期洗两个澡。当母亲一声“姆妈——给你修指(趾)甲”唤起,四肢无力的祖母,人一下子从病床上弹了起来,婆媳俩尴尬了好一阵后,母亲一而再,再而三的劝导与恳求,祖母不得不答应下来。几十年来笼罩在婆媳心间的阴霾与隔阂积淀,从此在泪雨和相拥下烟消云散。指(趾)甲在洁白的被单上每铰下一点,祖母的泪就沉沉的砸下一滴。母亲用热水绒布为老人净身,从头擦至脚,“洗索利些哦,麻烦哒,不是到那边不收嘞。”母亲拖着病恹恹的身子骨,费尽周折将祖母抱起,坐好,为她梳了三遍头,等不及将老人发髻盘理入贴,母亲就逃离出门,竟然嚎啕大哭起来……那一刻,母亲再也控制不住积郁心中的苦楚、感念与忏悔,一齐将其痛快地释放了出来。

祖母出殡那天,母亲哭成了泪人:“娘啊,老二(二弟)的脚趾被火烧致残,哪能全怪罪你哪!要不是我们两口子拌嘴,我赌气回了娘家,也不至于酿造这个祸哟,害了这个伢子一世呢,我的娘啊——”原来弟弟的脚是冬天烤火致的残。

爹疼满崽,爷疼长孙。祖母疼孙,哪有二心?归去来兮,祖母!

活了85岁的祖母,六岁就做了刘家的童养媳,共生养了二子三女,我的父亲念了中专,叔父上了名牌大学,大姑姑当过国家干部。老人唯一的遗憾是没有见过自己的重孙,四世同堂于她只是个梦。

作者简介

刘博,高级政工师,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石化作家协会会员,岳阳市企(事)业文联副主席,中国石化长岭炼化公司文联秘书长兼作协主席,有60余万字文学作品见诸报端杂志与网络平台。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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