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宋斌眼中的唐诗宋词

 杏坛归客 2022-04-03

宋斌眼中的唐诗宋词

1

春日话柳

柳,生于河畔,长于路旁;枝条柔细,叶片修长,静时低低垂下,有风时款款摆动。人们喜爱它,诗人也常吟咏它。

唐人贺知章有一首咏柳名作,极为摹形传神地描绘出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的美丽形态,使柳成为—种能给人带来强烈美感享受的艺术形象。而人们也常爱用这一艺术形象来形容美丽的女子的容貌:纤细的眉毛称柳眉,修长的腰肢叫柳腰,就连那婀娜的走路也能令人联想到杨柳摆风时的袅婷。

事实上,很多诗人都是把柳当成自己心爱女子的象征。像韩翃曾经以“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泣诉过对失散爱姬的缠绵相思;陆游以“满园春色宫墙柳”追悔过与唐婉劳燕分飞后那种相见前却不能能相攀的压抑沉痛;而一生都在为爱而歌的词人姜白石,也曾为自己诀别的情人而生出“阅人多矣,谁得似长亭柳”的不堪回忆。

而很多有才情的女子,更是常用柳来代言自己的心事,“我是曲江临池柳,这人折来那人攀”(《敦煌曲子词》)是被侮辱损害的风尘女子的控诉;“郎是陌生尘,妾是堤边絮,相见两幽独,踪迹无觅处”寄托的则是—个失落了爱情的女子的无能为力。

   古代还有折柳送行的习惯,并借咏柳来表达惜别之情。其中有取其“柳者留也”双关之意的,如苏轼的“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李白的“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也有以杨柳依依形态而起兴的,如晏几道的“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秦观的“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周邦彦的“拂水飘绵送行色”······倘若睹柳再能勾起几段“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欧阳修《生查子·元夕》)的往事,“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岸上踏歌声”(刘禹锡《竹枝词》)的情愫的话,那就更能对比出聚时的乐与别时的痛了。

柳之形、之情、之事若比,也就难怪醉醒的柳永站在兰舟上,仅仅是看了—眼晓风残月下的依依杨柳,便锻造出一句至情至性的词语,从而让宋词开始有了风情;更有时还有个王维,也是对着渭城客舍窗外的青青柳色,张口便吐出一段送别名作《渭城曲》,千年来引为绝唱。

前人王观有词云,“第一风流除是柳!”细细品之,诚不谬也。

2

清明,以爱之名

菩萨蛮(敦煌曲子词)

清明时节千山绿,轻盈士女腰如束。九陌正花芳,少年骑马郎。      

罗衫香袖薄,佯醉抛鞭落。何用更回头?漫添春夜愁。

佳节可期,佳缘难得;节令时节,最动情思。

千年来,总有那么几个至情至性的文人,在那么几个惹情惹念的节令,写出几篇感心感泪的诗文。然后,就那么不经意地,成为被一代代后人反复吟咏,不尽嗟叹的经典。

“今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旧;不见去时人,泪满春衫袖”。欧阳修的《生查子》属于元夕,就那么数笔白描,生生地让满目的繁华灯火变得潦草,谁看谁叹息……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秦观的《鹊桥仙》是七夕的圣经,在那一天牵着手的,念到这句,会将彼此的手抓得更紧:分了手的,想起这句,也会掉几滴本以为不会再有的泪滴……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苏轼的《水调歌头》让中秋余词尽废,从此,每年最圆的那枚月亮,总是凝结着一声最刻骨的叹息:

······

而说到清明的情诗,我,或者还有很多人,都会想起这首《菩萨蛮》。

查它的年代,难考;搜它的作者,无名。

它就像一朵并不是很有颜色的野花,初见那些文字,感觉堆砌得并不算太精致。然而,当它开始长长短短地讲述着一个湮灭的故事时,却总能牵牵绊绊着许多痒痒的心事······

不说了,让我们目光宁静,开始阅读:

三月,吹面不寒的杨柳风,沾衣欲湿的杏花雨,联袂打造着清明时节的清朗与明媚。触目,一山一山的绿,如烟般弥散开来,并催生着鸟鸣如歌,风清似梦。

而比这春色更蓬勃的是那赏春的心情。在这样风和日丽的辰光,就连那些锁于深闺的年轻少女,也放下平日的矜持,纷纷扭着若柳般柔软的腰肢,踏着如风般轻盈的脚步,一个个活泼泼,清亮亮地行走于那些野花芬芳的阡陌。

远处,翩翩行来骑马的少年。清脆的马蹄,踩乱了三月初开的心事。

阡陌很窄,他和她有了一次那么近的邂逅。擦身而过的瞬间,她记住了他眉宇的飞扬,他更留恋着她罗衫衣袖间弥散的淡淡香气。

再次分开,他忽然感觉到了心跳得越来越快,脸也跟喝醉酒般变得通红。他忽然忽然,很想很想,再回头看看那盈盈暗香的主人。

可是,冒失的搭讪,怕会惹来伊人的嗔恼。

怎么办?平时温文懵懂的少年,突然少有的灵光一现,假装着喝醉了酒般,轻轻地一扬手,把马鞭抛落。然后,停住,回马,拾鞭,偷看,做完这一切,终于又看了她一眼的少年心里在悄悄地得意。

但慧黠如她,又怎能看不透他傻傻的表演。于是,好整以暇的对着他的目光,嫣然楚楚地一直盛开在他的眼前。只到,明白已经被看破的他,讪讪捡起鞭子,拍马落荒而去。

看着他再无半点趾高气扬的离去背影,一丝笑意,在唇边慢慢漾开,却在终于要绽放时,结成了一声叹息:“我们的缘分,注定了只是这一次相遇。为什么要回头?回头给彼此留下那么多的无法忘记?”

······

故事很简单,讲述的不过是一对情窦初开的少年男女的一次没有太多情节,更没有任何结局的相遇。

但这个故事,却总能很容易地让人怀念那些当时以为是一次,当时以为会忘记,其实后来是一生,其实后来总铭记的曾经往事。

所以,这首词,从问世以来,不算很出名,但历经千百年,一直流传至今。

3

宋词中的秋色

古代文人似乎有种恋秋情绪,从宋词中便可见一斑,在浩如烟海的宋词作品中,描写秋景的名篇佳句竟是数不胜举,几可顺手拈来。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曾经因“塞下秋来风景异”而开豪放词风的范仲淹为我们描述了一副色彩浓烈的塞外秋色:碧蓝的天空和白云,铺满黄叶的大地,宽阔的秋水染着秋色,带着寒意流向远方。“枫落河梁野水秋,澹烟衰草接郊丘。”苏庠的《鹧鸪天》抹上的却是一道沉郁苍凉,落枫、衰草、野水、寒烟,一片肃杀萧瑟,睹之令人黯然神伤。“丹枫万叶碧云边,黄花千点幽岩下。”张伦的《踏莎行.村居》当真是写得物情潇洒,明朗清秀。“江叶黄花秋意晚。”同是枫叶黄花,落到善于造境的晏几道手中,竟是一番晚秋时节红叶飘零.黄花憔悴的败落秋景。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天水碧,染就一江秋色。”无论是登临建康赏心亭目送故国神秋的辛弃疾,还是在吴山观湖的周密,笔下尽是与长天共一色的秋水苍茫。“昨夜寒蜇不住鸣”,“菰蒲零乱秋声咽”,爱国将领岳飞,张元翰竟也能在军帐中感受到秋声萧萧。

至于秋夜;最传神的莫过于王沂孙的“一室秋灯.一庭秋雨,更一声秋雁。”秋夜独坐,一灯如豆,满院萧萧秋雨,一声孤雁哀鸣,此等情景!何等情怀!更与李清照的“满地黄花堆集”、  “梧桐更兼细雨”同有一番伤心怀抱。

4

古韵寻梅

刘熙载《艺概·词曲概》说,“昔入词咏古咏物,隐然只是咏怀,盖其中有我在也。”从《诗经》

以花木起兴,屈原咏花木喻意开始,历代文人都习惯将个人的品性、情操、气节寄寓于自然的花木。而侧身于“岁寒三友”,位列于“花间四君子”的梅花,自然不免染上一缕墨香。

《荆州记》中记载着这么一个有趣的掌故:南朝时,《后汉书》的作者范哗远去长安,他的好友陆凯特地折了一枝梅花寄给他,并附去一首诗,“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不赠金,不赠物,单单寄一枝高洁的梅花给朋友,文人性情可爱的一面由此可见一斑。以至于后人常用“驿寄梅花”来象征朋友间真挚高雅的友谊。

历史上还有出著名的“四笑江梅引”的故事,史传南宋名臣洪皓沦囚金国十四年,守节不屈,并曾托梅寄意,以梅传情,写下了四首思念故国的《江梅引》,一时脍炙人口,朝野钦敬。世人在感动他那不让苏武的经历之余.更深深地仰慕他那如梅花般香自苦寒来的高贵气节。

著名爱国诗人陆游对梅花情有独钟,在他的作品中,咏梅的诗词作品竟有一百五十六首之多。而他一生也以欺霜傲雪,与自然环境作抗争的梅花自喻,始终不与投降派为伍,始终不向恶势力低头,哪怕迭遭迫害,一生坎坷,直至“零落成泥碾作尘”,他也不改“惟有香如故”(《卜算子.咏梅》)的铿锵誓言。

    “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同是梅花,落在用一生的才气和激情来吟唱爱情的词人姜白石的眼里,却又成为坚贞的情人化身。当然,他还不是始作俑者,比他更早时代的隐士林逾,便曾经因一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传世佳句而被神化成一个“梅妻鹤子”,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

历代咏梅的名诗还有很多,像元代王冕便曾写过一首七绝《墨梅》,“吾家洗砚池头树,个个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节满乾坤。”寄托了诗人超脱尘俗、猖介不阿的个性气质。而清人赵冀的“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则流露出物情潇洒,胸襟儒雅的人格魅力。读之思之,也都颇有韵味。

5

从李白的菩萨蛮谈起

相信喜欢诗词的朋友都非常热悉李白的那首《菩萨蛮》,首收此词的《花庵诗选》誉之为“百代词曲之祖”,此后历代无词选家不选,无词评家不评。也有一些词评家认为李白所处的时代尚属词萌芽阶段,而该作却如此成熟,因此就它是否为后人伪托之作提出了质疑。如今我们已无法从典籍史料的考证来平息这场官司,我仅想就文学角度谈一些浅陋的看法.

众所周知,词是在两宋时期才达到具有一代文学特色的巅峰的。这中间有一段较长的经历:如柳永创作慢词,由小令向长调转变,苏轼“无事不可言,无意不可入”进一步拓宽题材,还有李清照、姜白石的革新音律,辛弃庆,张孝样这些爱国文人“以文、论入词”,以提高词的表现力度等探索过程。但这一系列变革并没有摒弃唐、五代词形成的一些创作手法和意象表达。例如贺铸的名句“试问闲愁都几许”“梅于黄时雨”便脱胎于冯延己的《鹊踏枝.谁道闲情抛弃久》;

李清照的“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也能可辨出温庭筠“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的影子,至于直接从五代词人牛希济的“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演化而来的“柳杨岸,晓风残月”(柳永《雨霖铃》)则更无须提了。而这首《菩萨蛮》的成功之处恰恰集中在以情人景,意象典型以及语言凝炼等方面。“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这样以情人景的创作手法在上面提到的一些同时代作品中已不属鲜见,而与“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对应的有白居易的“恨到何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温庭筠的“梳洗罢,独倚望江楼”,李璟的“多少泪珠何限恨,依栏杆”。这说明词中塑造的依栏远眺的思妇意象远在宋词以前便得以形成和继承。另外,《菩萨蛮》仍是一种当时盛行的以五、七

言为主体的词调,相比较李白那些优秀的五、七言诗,“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短更短亭。”并不显得突兀,驾驭这样的文字,以李谪仙的才气是不准做到的。

从这些角度看,此词得以成品是不须宋词的斧凿的,倘再提升一个高度,我们更能看到其背景下唐五代词已经形成了一道手法,并以其独特魅力贯彻始终地影响着宋词早期的“台阁词派”晏殊,欧阳修,中期的“艳情派”周邦彦、晏几道和后期的“婉容派”姜白石、王沂孙。可以说,唐五代词在古典诗歌的长河里激扬过一朵悦服人心的浪花,这是无可非议的。

作者简介

宋斌,男,1977年出生,中共党员,现就职于海利贵溪化工农药有限公司党群工作部,业余热爱写字、行走、拍照,曾在省市各级报刊发表游记散文近百篇,诗词作品五十余篇,获奖数十次。 

《芗溪诗词》微编团队
顾问:应先林 刘德福
主编:徐军仁
副主编:徐寿荣
特邀编辑: 王伟 龚健康
编委:王梅 刘长明 范贵生 
冯九林 江欧强 刘盼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