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窗外的鸡又在叫了。 已经是四更天，东边的地平线微微有些擦亮，然而主帐中，躺在床上的将军仍然望着帐外。一颗流星划过天空，留下一道发亮的尾巴。将军坐了起来，他看得出了神。 此时，在家乡，她也许也在注视着这寄托思念的流星吧。 想起来了，那是十几年前，彼时将军自己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由于家族素有习武的传统，将军平时也爱在林中舞剑。有一日，将军在林中闲舞，忽然发现一位女孩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他，顿时感到很好奇：一个女子怎会对舞刀弄剑如此感兴趣？ 想到这里，将军收了剑，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并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从某习武以来，每逢舞剑，女子必畏而远之，今日却有例外，不知为何？” 女孩大方地回礼，说自己的父亲正是当今统兵保卫国都的大将军，她的两个兄弟都在军中担任官职，自己从小喜爱军旅生活，无奈自己身为一介女流，无法从军，只能闲暇观看别人舞剑。“如此说来，伊亦能舞剑？”将军有些惊讶地问。 女孩笑了笑，从将军腰间抽出宝剑，就势舞了起来，刹那间，犹如雪花翻飞，柳絮因风而起，虽未见寒光，却咄咄逼人；剑势铿锵，很难想象这出自女儿家之手。将军看得入了迷，仿佛自己也被带到这一片英姿飒爽中去了。 从此以后，将军与女孩经常在一起切磋剑术、谈天说地，他们俨然成了挚友一般，难舍难分，每每回忆起这一段经历，将军总会不由感慨。 后来，将军从了军，并一步步坐到了很高的职位。但他始终没有忘掉这一段情谊；一有时间，便会与女孩相会。在外人看来，他们早已爱上彼此。 但将军少年的志向却没有因此改变：他出生时，国家便遭受外族入侵，整个北方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血流成河的景象每天都在那片饱经战争摧残的土地上上演。所以，自小将军就立志向北远征，为国家收复失地，拯救在屠刀下呻吟的人们。 可惜，当将军踏入朝廷时，他的心却被泼了一盆冷水。这里的官员人人自危，就连当今的皇帝，都只求偏安一隅，守住半壁江山便好，征伐北方的雄心在这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将军多次向皇帝陈词，希望朝廷能带兵北伐，最终却只是石沉大海。将军整日闷闷不乐，只能饮酒消愁。女孩多次来到曾经与将军相会之地，却总是不见其人。听说将军整日颓废，她十分着急；于是，她写了一封信给她的父亲，希望父亲能够帮忙。拗不过她的恳求，父亲答应了她，开始在皇帝面前推荐。皇帝终究被说动，召见了将军。将军的雄心壮志感染了皇帝，皇帝答应支持他的北伐计划并授予他将军职位，但北伐所需的军队、粮草等，只能由将军自备。 出征当日，将军骑在马上，望着身后即将跟随自己出征的数万将士，心中百感交集。终于等到了这一日，我定不会辜负自己，想想自己年少时在鸡鸣声中苦练武艺，这一回，也要以身许国。 女孩牵着他的缰绳，终于放开了手。她略带哀伤地低语道：“答应我，活着回来。”将军也十分激动，他解下身上的玉佩，放在她手里。“等我。”随着一声号令，那熟悉的身影在女孩眼里逐渐模糊，随后，就坚定地消失在北方。 将军出征北伐后，北伐军连克多座城池，北方的很多地区重新回到了南方朝廷的怀抱中，外族军队被数次击败，完全失去了当初强占北方的嚣张气焰。看起来，北伐形势一片大好。 “有人偷袭！”帐外忽然传来军士的一声喊叫。 将军倏地一下从回忆中醒过来，他翻身下床，快步走出营帐。“敌人在哪里？”他镇定地问道。 “报将军，敌军偷袭我营地右翼，人数不明。现在右营陷入混乱，请将军尽早定夺！” 将军不容置疑的命令在军士耳边响起：“传我命令，左营全数集结，随我救援右营！” “将军，你……” 将军跨上了战马，拔出腰间的宝剑。“大丈夫为国效力，至死不渝。今日我愿战死沙场，以救天下黎民！”说完，他毫无畏惧地纵马，直奔战场而去。 远处，天已经开始发亮，耳边似乎又传来鸡叫声。将军抬头望天，他又回忆起自己的曾经，朝堂上的锦衣玉食，对他毫无吸引力，他只愿意以自己所能拯救更多的人。女孩的身影出现在他脑海，似乎在挽留他，但他没有丝毫留恋之意。“如果这一仗我战死沙场，伊，答应我，将我埋葬于此，让我看到山河一统，天下安定！”他低声说道。 纵然这世界有太多美好值得珍惜，但心系苍生的志向，却要比儿女情长更加厚重。如果一切重来，我还会选择这条路，为无数人的生命，奉献自己，在所不惜。 如果这志向须以我的热血去书写，那么，我准备好了。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照夜清社 文字：摆渡人 排版：漠陌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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