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隔一年，再见这个小丫头的时候，她已经不太认识我了。等拿下口罩，她飞奔而来，一把抱住我的腿，双膝跪在我的脚上，满眼渴望。 第一次感觉世界好大，要找一个小孩真难，难如大海捞针，又觉得今天是在做梦，一年时光匆匆而过，多亏工友帮我打听，带我出发。 孩子的成长真快，比去年高了，头发剪短了。除了这些变化之外，还有脸颊，望着红彤彤的脸蛋时，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种不正常的颜色，一眼可看穿，那是冻肿了。 句句相思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全都化作泪水，硬生生的被我吞了回去。 小丫头拉着我的手，转啊转，转啊转，足足转了几个钟的圈，才停下来。我比她大很多，按道理讲，我的手该比她的手粗糙才对，但是她的双手攥得我生疼，也真涩。 除了肉签，还有褪皮，还有长不出来的十指指甲。 我想给她洗洗手，但是无法行动，我想给她洗洗澡，但是无法实行，我想给她抹点药，但是无法触碰。 为什么？ 我挽了挽小丫头的袖子，青紫一片。还是问了一声“这是怎么回事？”大人们当然回答，“这是和奶奶起冲突时，奶奶打的”。 奶奶要揍她，总有理由。 一个脏兮兮的抹布，被放在水龙头底下，冲成湿漉漉的样子，就成了奶奶的武器。她左一下右一下，上一下下一下，抽的穿短袖短裤的小丫头瑟瑟发抖，躲躲闪闪。 鼻血喷涌而出，一瞬间，床单，被子，枕头，连带着我的床单，被罩，全都是血。 小丫头怕是疼得厉害，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蹿到阳台上，又躲到窗帘背后，窗帘也是血迹斑斑。 我无法形容我的心情。这只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亲身经历。第一次面对。第一次如此心惊胆战。 再后来，小孩就和我睡。虽是六岁，可穿着我四岁老大的衣服正好。 按捺不住气愤，余下的这些日子，每次要挨打，跳进我的怀里时，我就会和奶奶据理力争。一开始，奶奶并不怕我，一把就会拽出孩子。再后来，看着我怒目圆睁火辣辣的目光直视她不退缩的样子，也就退却了。 实际呀。我走了之后，小丫头拿着我留给她的号码，拨通我的电话后，奶奶打得更惨烈更厉害了。后来我想想，可能她觉得她的威严被侵犯了。 “小孩小孩，你住哪？” “小孩小孩，你在哪？” 嘟嘟嘟……电话就挂了。石沉大海，再也联系不到了。 我的心也被拽走了。空落落的痛得慌。 我们要出院了。小丫头抱着我的腿，问，“亲妈妈，你带我回家，好吗?” 仰着头，问老曹，“叔叔，你带我回家，好吗？” 我们没有机会责任监护人怎么如此，我们也没有机会责问奶奶怎么如此。眼前的一切都是突如其来的，我们六神无主。 渐渐的，留下的电话号码，随着每次被粗暴地打断和挂断，也销声匿迹了。 “孩子，孩子，你在哪？” “孩子，孩子，你在哪？” 我终于找到了。 还是那双露大指头胶鞋，还是那双粗糙的小手，还是那个衣衫褴褛的小丫头。一切好像没有变，又好像变了。 她大概知道我抛下她第一次，还会有第二次。一阵狂喜，一阵狂跳之后，她低着头，默不作声。 似，喃喃自语。 似，嘤嘤啜泣。 就像蝴蝶折了翅膀，不再飞舞。 “亲妈妈，亲妈妈，你到哪里去？” “你好好学习，长大了，考上高中，就可以来县城找我来。” 她深知高中很远，县城很远，我这一去，不知何时再见。 耷拉着脑袋，心事重重，再也不说再见。 我走了。时间到了。我坐上了车，没有挥手告别。告别对她太残忍了。 车往前走了一截，我探头往后看了看，没有见她。 或许她是失落的，或许这会被奶奶已经拽进去狠揍去了，或许…… 春天的花开得正艳，地上的小虫在打滚，村子的娃娃在舞剑，溪溪河流润大地，我那可爱的小丫头，你往哪里去？  作者简介：郭婷婷 白水县龙东人，1996年生，白水雁中制衣厂员工，爱好阅读。曾发表文章有《原谅不公平，努力生活》《眼中的父亲》《如鲠在喉》《我们该如何做父母》《红尘万丈，你我都是秉烛夜游人 》《婚姻的圆满和实相》等。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