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带孩子们共读莫言的那篇《童年读书》,于是再次开启读莫言这件事。 在他得诺贝尔奖的热乎时刻,我也曾试图读他,跟风和好奇的心理更重,然而,很快就放弃了。 怎么说呢,那时候我对于什么样的文学是好的文学,有自己固执的判断,比如文词一定要优美,要有明确的价值观,而且,不要有裸露的情欲描写,就这样,我一直保持着某种我自认为的纯度。 莫言的叙事是乖张的,原始的野生的欲望,蛮横,是我拒绝他的主要原因。 但时过境迁,有些书真的需要换个时间读 这次带着明确的目的,就是要给孩子们准备介绍莫言的背景,当然包括他的魔幻现实主义写作风格,这个是一定要通过亲自阅读培养的预语感和观点,这个是不可以作伪的。 我选择了看头尾的方法,就好像看一个人一样,小时候到年老,这中间有什么变了,有什么不变? 首部《春夜雨霏霏》,写一个女子思念驻岛军人丈夫的故事,几乎都是回忆式的独白,内容和表达都很一般,情感外露,文字浅白。 成名作《透明的红萝卜》,则见证了莫言超越现实的想象力,黑孩仿佛苦难中超脱的精灵,对现实的一切天然屏蔽,只因他另有一个隐形王国。 但我最喜欢的却是老铁匠,莫言将他的外形塑造成了一尊雕像般坚毅,他的那几段唱词,以及最后的突然消失,像红楼梦里唱好了歌的癫疯和尚,同时又像世外高人。 难能可贵的是,整部小说都很沉默,沉默是指语言不多 ,都是感觉,感受,眼睛带来的世界,生命很残酷,人性丑恶且愚昧,但都斗不过人心里的一抹温情守望。 《红高粱》的叙事角度来回切换自如,当初电影给人一种血色浪漫的草莽气,但看了书,更有一种向父辈致敬的意味,一切都很躁动,热烈,死得残酷甚至惊悚,活的短暂却辉煌,生命就这样被泼墨般书写。我后来还上网看了莫言的书法作品,圆融的潦草,行气里有八大山人的不羁。 活剥人皮的血腥场面让人想呕吐,罗汉大爷砍死黑螺那一段,让我想起陀思妥耶夫斯基《醉与罚》里面主人公杀人之前梦里杀马的描写,莫言对于人性之恶,已经探索到惊心动魄的程度。 那么原始,那么写实,那么残酷,那么惊悚,又你们带劲儿,读完真像喝了一坛子高浓度烈酒。 《晚熟的人》,没有了魔幻,只有现实,没有了理想,只剩下对现实的观照,网络时代的众生相,入木三分,也许,最现实的才是最文学的,其他的创造,都是一场又一场文学的梦。 莫言给我耳目一新的感觉 :这新来自语言的新鲜,那是大地上活着的人嘴里吐出来的热腾腾的话语,毫不造作,就跟每个人有不同长相一样容易辩识; 其次色彩的新鲜和大胆(大红,大绿,大蓝),如果用作家来比喻,他便是浓墨重彩一派,绝不是水墨丹青的留白画风,他融合了民间故事,神话,现实,最后找到了拉美文学“魔幻现实主义”一派的文学表达方式,他是全新的。 他是同时用视觉,嗅觉,听觉来写作的人,一切细节犹如显微镜显示,笔尖的精准,似乎刀剑顶着人和动物的脑袋胸腔在写作,他所用比喻都带着浓浓乡土气,都是田间地头并不美丽的野草和动物,他没有雅气,没有书斋气,他甚至有点俗,但俗到了骨子里,就是雅,像用鲜血浇灌的罂粟花,有毒,但让人精神振奋。 他让我想到尼采的酒神精神,悲剧的极致,带着一种宏伟,他没有太多形而上,从不轻易批评和升华,他只是在转述大地上的一切。 莫言为什么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诺贝尔评将标准里有两条,必须是为人类做贡献,必须是理想主义倾向的。 我曾经看不懂毕加索,因此同时也不理解他的大师地位,但当我有一天想明白了,大师的地位不在乎世俗人的接受与否,而更多在于破旧立新开生面,我开始突破个人喜好,加上时间轴去看待一个人的才能和价值。 艺术家的地位都在艺术史这条线上。 莫言最大的文学价值,大概他算得上近代“别开生面”的作家。开生面是绘画史上的一个用户,齐白石、吴冠中,都称得上别开生面,宋词之于唐诗,也是开生面,别开生面有多难,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体会。 我接受了这样一些判断标准: 1、没有十全十美的作家,作家有风格比完美更可贵. 2、艺术的标准与道德标准的关系:艺术的标准应该比道德的标准更宽泛,艺术可以载道,但道德标准却不能成为唯一的道。 3、为什么说中国艺术精神是老庄?老子说“和其光,同其尘挫其锐解其纷”,庄子说“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这样的和光同尘,这样的齐物观,都可以让我们更好地欣赏艺术的多样性,人的多样性,混沌中有光明的审美趣味。 要想更深入了解莫言,我想还需要读下面这些主题书: 1、莫言的其他作品(个人风格的众向深化) 2、20世纪中国小说史 (文学史角度) 3、同时代其他作家代表作(同辈横向对比) 4、拉美魔幻现实主义代表作(文学流派) 5、《童年读书》里莫言提到他读过的书,那是他文学最初的滋养。(源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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