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精讲（81）《卖柑者言》

昵称503199 2022-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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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曰徐子曰 2021-12-02 10:38

卖柑者言

刘基

字伯温，浙江青田人。元末明初军事家、政治家、文学家，明朝开国元勋，封诚意伯，故又称刘诚意。刘基精通天文、兵法、数理等，朱元璋多次称他为“吾之子房”。在民间流传着“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前朝军师诸葛亮，后朝军师刘伯温”的说法。刘基以诗文见长。诗文古朴雄放，不乏抨击统治者腐朽、同情民间疾苦之作。他与宋濂、高启并称“明初诗文三大家”。著有《郁离子》等，著作均收入《诚意伯文集》。

杭有卖果者，善藏柑。涉寒暑不溃。出之烨yè然，玉质而金色。剖其中，干若败絮。予怪而问之曰：“若所市于人者，将以实笾biān豆，奉祭祀，供宾客乎？将衒xuàn外以惑愚瞽gǔ也？甚矣哉，为欺也！”

善：善于，擅长。

涉：经过，经历。

溃：腐烂，腐败。

烨然：光彩鲜明的样子。

玉：像玉石一样。

若：好像。

败絮：破败的棉絮。

怪：感到奇怪。

若：你，你们。

市：卖。

实：填满，装满。

笾豆：古代祭祀时盛祭品用的两种器具。笾，竹制的食器。豆，木制、陶制或铜制的食器。

衒：同“炫”，炫耀，夸耀。

惑：迷惑，欺骗。

愚瞽：愚蠢的人和盲人。瞽，盲人。

为：做。

欺：欺骗人的事。

【译文】

杭州有个卖水果的人，擅长贮藏柑橘，经过寒冬酷暑他的柑橘也不溃烂，拿出来还是光彩鲜明的样子，质地像玉石一样晶莹，表皮金灿灿的。剖开来看它的里面，干枯得像破败的棉絮。我感到奇怪并且问他说：“你卖给别人的柑橘，是打算用来装满在盛祭品的容器中，祭祀祖先、招待宾客的呢，还是要炫耀它的外观用来欺骗傻子和瞎子的呢？太过分了，你这样欺骗别人。（你这样欺骗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卖者笑曰：“吾业是有年矣，吾赖是以食sì吾躯。吾售之，人取之，未闻有言，而独不足子所乎？世之为欺者不寡矣，而独我也乎？吾子未之思也。今夫佩虎符、坐皋gāo比pí者，洸guāng洸乎干城之具也，果能授孙、吴之略耶？峨大冠、拖长绅者，昂昂乎庙堂之器也，果能建伊、皋之业耶？盗起而不知御，民困而不知救，吏奸而不知禁，法斁dù而不知理，坐糜廪lǐn粟而不知耻。观其坐高堂，骑大马，醉醇chún醴lǐ而饫yù肥鲜者，孰不巍巍乎可畏、赫赫乎可象也？又何往而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哉？今子是之不察，而以察吾柑！”

业：以……为职业。

有年：有好多年。

食：喂养，这里是供养、养活的意思。

寡：少。

吾子：您。

夫：发语词。

虎符：虎形的兵符，古代调兵用的凭证。

皋比：虎皮，指虎皮椅。

洸洸：威武的样子。

干城之具：捍卫国家的将才。干，盾牌，这里指捍卫。具，才能。

孙、吴：古代著名军事家孙武和吴起。苏武著有《孙子兵法》，吴起著有《吴子》。

略：谋略。

峨：高耸，这里指高戴。

绅：古代士大夫束在外衣上的带子。

昂昂：器宇轩昂的样子。

庙堂：指朝廷。

器：才能，本领，这里指“有才能的人”。

伊、皋：指古代著名政治家伊尹和皋陶。伊尹是商朝的贤臣，曾经辅佐商汤建立商朝。皋陶是舜时的贤臣。两人被后世称作贤臣的代表。

业：功业。

起：兴起。

斁：败坏。

坐：坐在高位的意思，指那些在高位上却不干正事。

糜：通“靡”，浪费。

廪粟：国家粮仓里的粮食，这里指俸禄。

醇醴：味道醇厚的美酒。

饫：饱食。

赫赫：气势显赫的样子。

象：效法，模仿。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比喻虚有其表，及外表好而实质坏的人。

【译文】

卖柑橘的人笑着说：“我以此为业已经好多年了，依赖这个来养活自己。我卖它，别人买它，从没听到有什么人说话，为什么唯独不能满足您呢？世上做欺骗的事的人不少，难道仅仅只有我一个吗？先生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那些佩戴虎形兵符、坐在虎皮椅子上的人，威武的样子，好像是捍卫国家的将才，他们果真能拥有孙武、吴起的谋略吗？那些戴着高帽子，拖着长长带子的人，气宇轩昂的坐在朝堂之上，他们果真能够建立伊尹、皋陶的功业吗？盗贼兴起却不懂得抵御，百姓困苦却不懂得救助，官吏狡诈却不懂得禁止，法度败坏却不懂得治理，奢靡的浪费粮食却不懂得羞耻。看看那些坐在高堂上，骑着大马，喝着美酒，吃着美食的人，谁不是威风凛凛、令人敬畏、气势显赫，值得人们效仿？然而他们有谁不是外表如金似玉、内心破败得像破棉絮呢？现在您对这些视而不见，却只看到我的柑橘！”

予默默无以应。退而思其言，类东方生滑稽之流。岂其忿世嫉邪者耶？而托于柑以讽耶？

类：像。

东方生：指东方朔。汉武帝时曾任太中大夫，性格诙谐，常用诙谐滑稽的言语讽谏皇帝。。

滑稽：诙谐善辩。

疾：恨痛。

托：假托。

【译文】

我默默地没有话用来回答。回来后仔细思考卖柑人的话，觉得他像是东方朔那样的滑稽机警的人。难道他是对世间邪恶现象激愤痛恨的人，假托柑橘来讽刺世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