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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武陵闲人 江盈科，字进之，桃源人。是公安派文学革新运动的领袖之一。著有《雪涛阁全集》。常德盛传的“天高不算高，人心第一高”的河洑崔婆卖酒的寓言，就是他写的。 ——常德诗墙《题咏名贤图·江盈科》  江盈科为桃源人，官历长洲县令、大理寺正、户部员外郎，最后卒于四川提学副使任上，纵观他的为官轨迹，可以用“好官”两个字概括。 江盈科从小聪慧，1585年乡试中举，此后于万历十四年、十七年两次赴京参加进士考试，都名落孙山。万历二十年(1592)三月，他与袁宏道同榜进士及第，但他比袁宏道幸运，当年八月就被授予长洲县令，而袁宏道直到三年后才被选为吴县县令。 他在《出宰长洲令》中写道：“朝向金门剖寸符，暮驱赢马向东吴。朔方将士还流血，南国征徭久剥肤。叩阙贾生原有疏，宽民尹箨岂无谟？好凭一掬先忧泪，洒向胥台草木苏。”他相信自己能像贾谊、范仲淹、伍子胥等人忧国忧民一样，在匡扶社稷、泽惠百姓等方面有所作为。 长洲属三吴，他到任后，发现那里的赋税很重，天下第一。江盈科同情人民，常因催科不力而遭长官詈骂。为缓解人民“京解诸役”之苦，他置役田二千余亩以资役费。  在长洲任职时，他和老百姓说话，就像父子一样轻言细语，生怕伤害了对方。官员们送来的调解文书特别多，只要是没有过于曲解法律的就依从他们。有的不能依从，引发了这些官员的不满，他们在江盈科面前疾言厉色，江盈科也不生气，以好言赔罪。他家里虽然不富裕，但是却视钱财如粪土。对于家境贫寒的读书人，他倍加呵护，用心培养，甚至用自己的薪俸资助他们。他本就不富裕，当官久了，更加穷了。（事见袁中道《江进之传》） 他著有《王者所天在民论》，认为“民为王者之天，王者之心”，民心向背，关系社稷的存亡，力量无比。因此，为官者必然“不敢忽民，不忍残民，不能一瞬息忘民”。这话即使在当今也有其积极意义。江盈科对腐朽的政治统治更是提出了尖锐的批评，在七言古风《蜀中兵起感赋》中说：“宫中黄金高如斗，道旁死人如死狗。民苦君乐不忍闻，分明藉资与敌手。” 在长洲任职六载，江盈科贤令的名声远播四方，但是好官未必能得到重用。万历二十六年(1598)，朝廷准备提拔他任吏部主事，很快，便有李应策“以征赋不及格”劾奏他，于是改官大理寺正。“六年苦海长洲令，五日浮沤吏部郎”（《闻报改官》）道尽了他心中的酸楚。他关心民生疾苦，在《悯水》一诗中写道：“机房十室九停杼，墟里三家两断烟。民瘼江乡堪涕泪,追呼何处问条鞭。” 1604年七月，江盈科赴四川任提学副使。1605八月，病逝于四川。江盈科廉洁奉公，一生清平，以致死后连丧葬费都让他的儿子为难。袁中道在《江进之传》写道：“自为令时，多所负（亏欠），其子禹疏以赙金（丧事上送的钱财）稍稍完之，尚十不二三。甚矣，贫吏之苦也！”  江盈科在长洲任职三年后，袁宏道被选为吴江县令。江盈科和袁宏道都是难得的好官，两人都是楚人，又是同年进士，为官之地相距不远，于是两人经常以诗文唱和，书信往来更是非常频繁，亲密得如同兄弟。不仅如此，两人还“行则并舆，食则比豆”（事见袁中道《江进之传》）。 《清嘉庆常德府志校注》收录了袁宏道的《和桃源江进之杂咏》三首，现抄录一首如下： 山亭处处挈胡床，不独游忙睡亦忙。官况易消如暴水，痴儿难长似黄杨。 岩花盛日求长假，石榻开时见古方。掷却儒绅与巾子，添将冰水注茶汤。 注：胡床，一种可以折叠的轻便坐具，可坐可躺，又称交床、交椅。 可惜我没有找到江进之的原诗。 江盈科虽为桃源人，但题咏家乡的作品似乎不多，囿于手头的资料，我只找到了《桃花洞天草序》《秦人洞说》《灵仙之府记》，文章描述了桃花源一带的胜景。  江盈科题为《梁山道中》的五律描写了梁山的景致： 梁山驿亭道，十载忆重轻。云束峰腰白，松蟠路口青。 林鸠啼雨湿，水鸟惊波醒。奔走成何济，蹉跎感鬓星。 在文学上，江盈科参与创立公安派，贡献巨大。他为文主张“元神活泼”，写真性、真情、真我，被袁氏兄弟称为诗文“大家”。 我以前断断续续读过他写的一些短小精悍的寓言，记忆尤深，现挑选几个说说。 《庸医治驼》，说的是以前有个医生，自夸能治驼背，什么样的驼背都能治好，有一个人信以为真，请他治疗。庸医找来两块门板，把一块放在地上，让患者躺在门板上，将另一块门板往驼背身上一放，然后踩在他的背上。驼背倒是很快就弄直了，人也跟着死了。驼背人的儿子准备告官，庸医说：“我的职业是治驼背，只管把驼背弄直，不管人死活！”对于那些只顾完成上级任务，不顾百姓死活的官吏的讽刺可谓入木三分。  《王见之》，说的是有个太监，每次奉命出差，到了歇息的地方，总要参拜孔庙，入庙烧香，对童生秀才讲解儒经。士人们心里都厌倦轻视他，有一次，他到了一个地方，这时候一个有正义感、不畏权势的秀才就讲《牵牛而过堂下》一节，想借此讽刺一下这位太监。正在讲的时候，太监问他说：牵牛人叫什么名字？士人回答说：就是下面的王见之。太监赞叹到：好秀才，如此博学高雅！胸无点墨，可是还要装有知识的人也许能在此找到自己的影子。 《北人食菱》，说的是有个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菱角的北方人，在南方做官。别人请吃菱角，他连壳一起放到嘴里吃。有人说：“吃菱角要去壳。”他想掩盖自己的尴尬，于是说：“我不是不知道，连壳一起吃，是为了清热呀！”问的人又问：“北方也有菱角吗？”他说：“前山、后山上，哪里没有呢？”对于不懂装懂的官员，这可真是绝妙的讽刺。 有一则寓言，邓拓在他的杂文《一个鸡蛋的家当》中曾经引用过。说的是一个穷人，偶然捡到一个鸡蛋，就与他妻子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让邻居帮忙孵小鸡，小鸡长大了，就可以生蛋，蛋又孵小鸡，循环往复，几年之后我就可以买田、买僮仆了，再找一个小老婆。妻子一听，大怒，一拳就把鸡蛋砸碎了，说，我不把这个祸根留下了。丈夫把妻子打了一顿，又把她告到官家，说妻子毁了他的家当，要求判他妻子死刑。他的妻子号对县官哭诉道，这都是没有发生的事，怎么就要判我死刑？县官说，你丈夫说要买小老婆，也是没有发生的事，你忌妒什么呢？于是把她放了。那些总是生活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中的人是不是像这个男人？  文化大革命时，文痞姚文元在他所写的《评三家村——<燕山夜话><三家村札记>的反动本质》中对此文大加挞伐，结果导致邓拓在不断升级的批判与迫害中含恨而死。因言获罪，古今皆有。 在江盈科的《雪涛小说》中有一篇《心高》，讲的就是常德流传很盛的崔婆卖酒的故事。 “痛民心似病，感事泪成诗”袁宏道在《赠江进之》用两句诗刻画了江盈科的官品、人品和文品。 “江乡风雅久寥寥，吊屈怜君欲广骚。绝笔雪涛空阁在，词魂何处使人招？”（常德名士龙膺在《哭进之督学》） 为人如斯，为文如斯，复何言哉！ 参考资料 ①《清嘉庆常德府志校注·列传三·江盈科》 ②明末清初学者严首升《濑园文集·江盈科传》 ③袁中道《江进之传》 ④江盈科《雪涛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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