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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特根斯坦传》:渴望锤炼的灵魂

 濠上三寻 2022-04-09

维特根斯坦确立自己要踏上哲学征途那一刻,他是激动兴奋的,就像沉睡多年的猛然惊醒。前路陌生,却崭新一片,他跃跃欲试、迫不及待,仿佛路上有一处宝藏正等着他去挖掘。

他跟着罗素在剑桥大学学习了六个星期,成天跟在罗素身后,缠着他讨论逻辑,就像一只干瘪的水蛭忽然依附于血肉之躯。

很快,罗素就被他榨干。逻辑之父都无更新鲜的血液提供,维特根斯坦意识到自己已然天下无敌。那时他不过20出头,满腔的少年意气,瞧不上学院派,很快便打道回府。

手握真理的人和掌控原子弹的人,有时并于二分,他们都想在实践中检验其威力。

维特根斯坦并不甘于在舒服冷清的书斋里思考哲学,他想要往最残酷最血腥甚至直面死亡的现实里扎。一如叔本华在《作为意志的表象世界》里说的:

毫无疑问,哲学反思和对世界作形而上学解释的最强烈冲动,来自对死亡的认识,以及对苦难和生活之悲苦的考虑。

一战的爆发,给他创造了这么一个契机。可见,战争并非只锻造碧血丹心,还提炼形而上学。

他是奔着前线去的,离死神越近,哲学思维越活跃。这种追求真理的狂热掩盖了对死亡的恐惧,无畏,是战场上最坚实的铠甲。维特根斯坦就像一个把生命献祭给逻辑的狂热分子,枪林弹雨只不过是祭祀仪式上增添气氛的表演。

他被分配到炮兵团,但并没有得到上阵杀敌的机会。兴许是他文质彬彬的贵族气质令其看起来缺乏张飞李逵那股子勇猛与震慑力。

安排给他的,大多与文职相关。其实这是最适合他的,哲学家与普通人待在一块的相互折磨不亚于敌对双方的血拼肉搏。

文职工作不但给了他独立思考哲学问题的空间,还给了他摆脱凡人俗气的单身宿舍。他并不鄙视战友同袍,只是不具备与他们和谐共处的社交才能。当他聚焦于某个哲学议题时,那种凝神忘我的状态很容易让身边人误认为是高傲冷淡、目中无人。

他热衷于辩论哲学问题,却完全不懂得如何与普通人周旋。人际关系带来的烦闷在他的日记里处处可见:

人们,除了少数例外,恨我,因为我是个志愿兵。于是我几乎总是被恨我的人包围着。而这是我仍然无法忍受的一件事。这儿的人是恶毒和无情的。几乎不可能在他们中找到一丝人性的痕迹。

从小就内敛害羞,患有社交恐惧症的维特根斯坦,步入哲学世界后变得更加超凡脱俗。不知是前者引出了后者,还是后者带来了前者。总而言之,他想在现实生活里锤炼哲学,注定要经受种种人际关系引发的无力消除的磨难。

他与战火最接近的一次任务是在前线当侦察兵,虽然只是刺探敌情,但也要穿梭于枪林弹雨。只有那一刻,他才觉得战争对自己真正开始。他在日记里无比激动地写道:

还有——也许——甚至生命。也许接近死亡将带给我生命的光。愿上帝照亮我。我是虫豸,但经由上帝我成为人。上帝与我同在。阿门!

​他在战场上没有交到朋友,却偶然读到了一本书,托尔斯泰的《福音书摘要》。这本书让原本只对哲学热衷的他,多出一份与上帝对话的激情。

大多数人在战场上失去信仰,他却在战场上结识上帝。这种意想不到的收获,使得他的哲学研究从此多了一股宗教神秘主义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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