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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勒叔叔回来了

 小雨123 2022-04-11

于勒叔叔回来了

自从那次,那个年老的水手——我的于勒叔叔的形象写进父母的心里以后,母亲总觉得右眼在跳,仿佛是不祥的征兆,直搞得她终日焦躁不安。为了防止万一,母亲把两个姐姐和姐夫都打发去了巴黎。家中只我们三个人。

这天,我们正在吃午饭,屋里很闷热。忽听有人敲门,父亲和母亲顿时惊慌起来。但是在很短的时间内,母亲就想了一个拒“敌”于门外的良策。她用眼示意我出去。她便急忙拖着父亲躲进刚好能容下两个人的卫生间。我硬着头皮等母亲准备停当,便怀里揣着兔子似的去开了门。面前站着的果然是那个老水手,年龄看上去比我父亲还大。他已换了较干净的上衣,但岁月和风霜却并未忽视他的那张幽黑的脸,让人仿佛光顾了通往山间的小煤屑路;手里提着一个布包,半新不旧的,散发出一股腥味。我不敢接触他的目光,赶紧低下头去,没有说话。我只觉得我遇见了一个天下最可怜的人。

“请问小先生,菲利普是不是住在这儿?” 天哪!我该怎么办呢?我的手奇妙地做了个请他进屋的动作,可我的大脑不允许我这样做,因为那样会给母亲造成长期的不安。“不,啊,不不不……他半年前就搬走了。” 天哪!我这是怎么了:这是我的亲叔叔呀! 我相信,我脸色的变化也绝对的奇妙。他疑惑地看着我,我似乎听到了他的牙齿摩擦的声音。终于又响起了脚步声,他已开始往回走。此时我仿佛夹在父亲和叔叔形成的两块钢板之间,几近窒息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走进屋里,慢慢地坐下来,呆呆地。父母终于蹑手蹑脚地出来了,但已是汗流不止。母亲仍不敢懈怠。她开了门,往外张望了一下,随即把门关上。回到屋里,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正当她高兴的时候,忽然又有人敲门,她的脸立刻变了颜色,连忙将父亲重又拖进了卫生间。看样子,我只能再去把那个最亲的“陌生人”支走。我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收电费的。我叫母亲出来。母亲在确定没有“危险”的情况下,打开卫生间的门,和父亲一前一后出来了。母亲看了看那人,狠狠地说:“你怎么事先不打个招呼呢?”那人疑惑地看了看母亲,没说话。

于勒走后,每当提到他,母亲照例把他叫做“败家子”、“混蛋”、“穷光蛋”,后来,仿佛竟把他给忘记了。命运仿佛是开玩笑的专家,有时将你举到天上,有时却又会把你从天上拉下来,摔进无底的深渊。几年后的一天晚上,吃过晚饭,由于失业而心情不好的父亲,习惯地拿过当天的报纸看着。突然,父亲惊叫起来,我和母亲都被吓了一跳。

母亲忙问:“怎么啦?这么大惊小怪的?”

父亲急忙拉过母亲指着报纸说:“快看,咱们的于勒发财了,都上报啦!”

母亲显出惊异的样子,瞪大眼睛:“于勒,哪个于勒?”

“就是我的弟弟,若瑟夫的亲叔叔呀!这上面有他的照片。你看他现在该有多阔呀!”母亲眼睛瞪得更大了,高兴地说:“是他。于勒可真是个有办法的人呀!他居然发了大财。我们的境况又要好起来了。抽个日子,也该把咱的女儿女婿叫回来,见见他们的叔叔呀!”父亲高兴地点了点头。我接过报纸,的确,是那个昔日被骂作“混蛋”的于勒——我的亲叔叔。

第二天,母亲接到了于勒叔叔的电话,叔叔在电话中说自己回来了,在车站,让我们到车站接他。放下电话,母亲就翻箱倒柜,把自己的多年的积蓄拿出来一些,让我租一辆较好的车去接叔叔。而她则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像是迎接十分尊贵的客人。回来的车上,坐着我的叔叔——仍旧是那个“于勒”,那个被母亲骂作“混蛋”和“败家子”的于勒。他的买卖忽然在一夜之间赔光了,他现在真成了母亲说的“穷光蛋”。

本文写于1994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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