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万古寂静一欢喜在心 慢听溪远花深，无诗闲过一春 文图 | 潘慕白  深山溪边有一宅，四面土墙两面塌。 一面塌处可见二楼屋里老物件，竹篮竹筐木桶，还有一辆自行车。这面塌处正对的地方，有一株梨树。 第一次来时，梨花正开一树白。 站在不远处的小山坡上，看了许久。拍拍照，或凝望遐思，流连不舍离去。  当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特别想将二楼收拾干净，老物件不丢，就错落摆放。腾出地方，摆一老旧小桌，两三个小凳，煮上一壶茶。然后往那儿一坐。 墙塌掉，正好坐着边喝茶听溪响，边看眼前一树梨花白。 梨花年年开新白，老房岁岁增一层旧。 而我，每年春时都来一次，或三五天，或八九天，天天喝着茶，看梨花，一直看着梨花慢慢开一树白，又慢慢落一地白。 就那样无事，也无诗地过一个春天。  哪还需要诗在场呢？ 在那么一个溪远花深的老村里，在那么一个几无人烟的老村一个破败的老房子里，在老房子里塌了一整面墙无边无际的荒寂空旷里……坐下来，慢慢喝茶看梨花白，不就是春天给我安排的一场诗意吗？ 我们终其一生，也许写不出一首好诗，但我们一生不能不做一次诗人，要不然灵魂会很单薄，很苍白，很空。  一个诗人，就该是一个闲人。 如白居易在《池上篇》里那般闲在“十亩之宅，五亩之园”里。那里“有堂有庭，有桥有船。有书有酒，有歌有弦”就知足，人生赏心乐事在闲处，“妻孥熙熙，鸡犬闲闲”，悠然自得，十分融洽。 像苏东坡在《行香子·述怀》里所期望的那般，“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懂闲之妙、闲之趣、闲之百般好，自是“且陶陶、乐尽天真”。  人生的平凡最美，无事闲心散散最动人，烟火生活不是一首诗，但一样可以有诗意。 闲看花，闲近草木，闲念美好的往事，把一整个春天闲闲地看遍。 或许会看到一个古人模样的旅人，披着野风溪声，从眼前走过。 或许可以就那么无所事事地坐在门口，看到我一老友寄北笔下“一群一群的春天路过”的景象。 一树树的红雾，茶烟正绿，山坐成野史，溪流到远方。不必写诗。 一山仙子月，一溪美人风，一扇窗外，四方都是眼睛的故乡。不必写诗。  可是，没有哪个春天，像这个春天这般，特别想写诗。 看远山山樱一树白，便坐在那里酿诗。浇花时极认真，像有意做一桩多么庄重的事似的，恍然间渴盼着一句诗从花盆里长出来，解一解我心头的空落落。 夜月忽上山头，不知什么时候，落进我的书缝里，不见了。我去院子里寻不到月了，也寻不到一句诗。 也不去沿溪走，也看不得春时绿，还有绿鸟忽然飞过头顶，以及山中梅是不是落进风里。  回头想想，每个春天，我都活得很闲，很饱满。闲是抛开一切尘俗，饱满是一颗心活成了春天。 这个春天，好像整个地球都病了，想想我特别想写诗，大概我是想用一句两句诗为药引。 还是写了两句：慢听溪远花深，无诗闲过一春。 去抛开，去放空，去抛开不安与错综复杂的焦灼，去放空身心放空所有解不开的谜题。  人生真的最美的就是无事闲过，人生无事便是好时节。那么，一天里经历的任何一二三事，都是平凡而动人。 如此，哪怕没有诗，哪怕老房子塌掉一面墙，也能坐下来，无墙便是窗，静静地看梨白一树雪。 慢听溪远花深，无诗闲过一春。没有哪一件事是人生的谜题，也没有哪一首诗是人生的答案。我们要做的就是，放开自己，去吧，去慢慢收野溪一缕声在耳，山花一团色在眼，万古寂静一欢喜在心。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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