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青衫烟雨客，似是故人来

昨日与亲友小聚，说起儿时琐事。有人问起有这样优秀的两个姐姐，我的少年时光如何。我说，全是压力。当你的老师都教过你级部第一学生会主席的姐姐。而你是碌碌无为甚至还有一些厌学的，想象一下，还不是全是噩梦。

于是讲起很喜欢二歪的一位老师。

带了二歪整个小学的一位班主任老师，在送走二歪他们之后，做了我的班主任。那段时间，我恍在地狱。

因为喜欢语文，我会借上一届邻居的课本假期里看。老师们的教学大纲都是亘古不变的。一些提问，要点，都会如一。学长记录在书上。我也抄录在笔记本上。当我提前预习不小心记住了所有答案这件事被老师发现之后，这位老师罚我站了一节课。

这很滑稽，是吧。因为在老正上初中的时候，我发现有一套教师用书教辅书店可以买到，我每年都会给他买。让他知道重点，让他知道课后题答案早做预习。这种学习方法，他的老师是表扬的。

这位老师是一位很优秀的教师，她是学校知名的优秀班主任，她尽心尽力教学，有良好的声誉。但是她讨厌我。

因为曾经教过我姐姐。她认为我妈妈偏向我缺乏严厉管教导致我纪律不佳。

最重要的是，她似乎认为我妈妈的偏向应该她来惩罚。她经常充满了正义感提及这件事。

这真的十分滑稽。

众所周知，我妈妈是老师。老师的方便之处在于所有学生订阅的报刊杂志，其实阅览室都有，可以借阅回家。所以在我姐因为获得某些市级奖项有优先订阅少年报特权的时候，我妈妈决绝拒绝了。

一对五六十年代大学生，在七十年代，工资不过寥寥。有双方父母要奉养，有三个孩子要抚养，每一块钱都要花在钢刃上。那份少年报，这位班主任曾经亲自上门劝说我妈妈订阅，但是我妈妈仍旧拒绝了。我姐曾经嚎啕大哭，我妈还是不为所动。

这件事有一个蝴蝶翅膀效应。就是某次造句的时候用到了一个梗，关于海的女儿这篇童话的引用。我在作业最后做了一个引出解释。这位老师用红色的笔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号。力透纸背。纸都划破了。

她在上课的时候把作业摔到我桌上叨叨了好久，其中就提到了你姐姐看份报纸你妈都不愿意，你倒是有闲心看没用的闲书。

她不知道我妈其实也不让看闲书，我妈从图书馆借回的书是《红日》什么的。绝不会有安徒生童话，格雷童话。发现我在看同学的《夏洛特的网》时，我妈把书撕了。而不是督促我还给人家。

那位同学跟我绝交了。小学为数不多的朋友。我妈匪夷所思的严厉并不仅仅针对我姐。

我当时没什么朋友，我其实社恐，不太擅长跟 同学做朋友。

而班主任厌恶的孩子，就算你成绩优越也没有人跟你玩。你还疑似作弊提前看了答案。

何况你下课要马上回家，你家同学不可以去。包括假期，别人一家一家串门，我妈在家，谁也不能来。

后来，我在教室最后一排就坐。那里全是成绩特别差的孩子。他们讨厌我，各种举报，上课玩橡皮都要举报。

后来为了保护视力左右串行坐，我最好的朋友跟我坐了半天就被拆的天南地北，因为她下课帮我削铅笔老师看到了。

对一个提前一年多入学低于同学年龄，心智发育达不到同学基本鸡贼水准的小学生，这一切一切，每一天，其实都挺难的。

班主任莫名愤怒的表达方式，除了罚站还有无端的呵斥。罚站开始到了教室外面，校园里有一棵树，开红色的花，像伞一样。很美很美。

这段十分难熬的小学时光在她突然爆发心脏病的时候戛然而止。

很幸福，我换了一个喜欢我的语文班主任。

我作文被贴在墙上展示，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我踊跃回答问题她会表扬。我开始喜欢语文。

虽然这老师带了我半年。这半年让我不再厌倦语文课。

我厌恶的那位老师，是我二姐最喜欢的老师。似乎没有之一。

她直到现在，每次回济南都会去探望她。

作为学校精英学生，在她跟俺娘拧巴无比的少年时光里，这位老师给了她足够的体恤和安抚。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无论你是谁，这世界总有人喜欢你，有人不喜欢你。没有任何理由。

还有，无论你是谁，人生总有一些无法愈合的伤口，无关亲友。无人救助。你要一个人熬，一个人疏解。

还有，我们总要跟往日时光里的自己和解，才能很好的跟今日的自己安度。因为往日种种，皆成今我。

还有，如果不能和解，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我后来再也没有遇到过她。她只是陌生人。

哦，我后来，从不因为老师的投诉训斥打骂自己的孩子。我知道，可能，他很难很难。他除了我，没有任何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