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似乎更是和淡淡的哀愁相连接的,就好像: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 而蒋捷的“听雨”,不仅仅是淡淡的哀愁,词中,用“听雨”一线贯穿,用“少年”、“壮年”、“而今”的意象并列、递进,说不尽乱世余生之苦,道不完人生易老之悲!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这句词很多人都不陌生,他的作者就是今天这首《虞美人·听雨》的作者,南宋词人蒋捷。 《虞美人·听雨》是一首用“少年、壮年、而今”三种不同时期的“听雨”,表达人生不同的状态和心境的词作。 蒋捷出生在南宋末年,虽然国家岌岌可危,但那时深处江南腹地,仍能苟且偷安,享受正常的少年时光。 到了三十岁的壮年,南宋终于被异族攻破国门,烽火狼烟下,只能客居他乡避难。 到了晚年时,蒋捷隐居竹山,当他饱尝亡国之痛,易主之悲,只能感叹“悲欢离合总无情”了! 《虞美人·听雨》南宋 · 蒋捷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在《宋词三百首》中,蒋捷的这首《虞美人·听雨》是压轴之作。 蒋捷本人生于南宋末年(1245年)的江苏宜兴,30岁上下考取了进士,不过两年后(1276年),元兵在元丞相伯彦的带领下,攻破临安,南宋也随之流水落花春去也。 少年听雨 在30岁之前,蒋捷还是度过了一段相对安稳的、正常的少年时光的,他读书准备科考,他迎娶娇妻,享受爱情与婚姻生活。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年少的时候,在歌楼上听雨,盏盏红烛摇曳,昏暗的灯光下,罗帐轻盈。 (这句话,也许是蒋捷写自己新婚燕尔的你侬我侬,旖旎温柔;也许也可以理解为写那个尚未被异族统治的时代下,文人墨客的潇洒快活。) 总而言之,少年时还是很美好的,是一段甜美的回忆(也为对比后面的悲伤境地做铺垫)。 壮年听雨 蒋捷在三十岁上下的时候中了进士,可惜时代的车轮从不停歇,蒙古铁骑南下所卷起的风,不仅吹熄了歌楼上的红烛,也覆灭了三百多年的宋朝。 从汉、唐、宋一路走来的汉人,第一次彻底地成为了异族的“被征服者”,那个曾经辉煌王朝的子孙们,他们秉受的是撕心裂肺的亡国之痛。 三十多岁的蒋捷,国灭了,自己将何去何从?从一处到另一处,四处奔走,何处是尽头?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到了中年(壮年)的时候,是在异地他乡的小船上听雨,看那细雨迷离,茫茫江水,雾气蒙蒙,水天一线,秋意浓浓中,一只失群的孤独的大雁在西风中发出阵阵哀鸣。 王国维说,“一切景语皆情语”! 蒋捷写到的孤雁,难道不是他自己吗? 如今听雨 后来,历经沧桑的蒋捷,隐居在太湖中的竹山。 元成宗年间,也有人向元朝朝廷中举荐蒋捷,但是蒋捷始终不肯出山,踏入仕途。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到如今已经两鬓斑白,独自一人站在僧芦之下,听着点点雨声。 人生不过如此吧,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啊,总是如此无情! 既然这样,就随它去吧,就这样听雨吧,任凭雨一直下吧,雨滴落在台阶上,滴滴答答直到天明。 此时的蒋捷,有的只是一阶寒雨,两鬓秋霜,一宿无眠的愁思,以及垂垂老矣的胸膛里滚动的亡国的绝望与悲苦。 这是他个人的悲苦,亦是整个国家、民族的悲苦。 其实,雨有什么情绪吗? 雨,不过是自然界的一种现象而已,有愁思的终究是人罢了。 记得小时候,是喜欢下雨、下雪的天气的,下雨了可以捉蚯蚓,天气也变得凉爽,雨若大了,还会出去淌水玩....... 那时的“雨”很单纯,因为我们很单纯。 慢慢长大,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正道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而“雨”,乃至“听雨”也不再是儿时那么单纯的,而是夹杂了当时处境、心境的复杂。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同为南宋时期文武双全的辛弃疾说,少年的时候“为赋新词强说愁”,而等到大了之后,体会到何为愁苦,却说不出来了,也无法说出口了,只能说一句“天凉好个秋”! 为什么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那时因为,人有七情六欲,感物斯应。 如同山峰有高低错落之别,悲欢之情,也有不同程度的浓度。 就像是“情到深处难自禁,柔肠百转冷如霜”; 就像是“哀莫大于心死”; 也许,悲到一定程度,尤其是当个人的命运被裹挟在时代命运之中的时候,那种无奈的悲,更是说不出,道不明! 蒋捷的“听雨”中,他人到中年、暮年的时候,也“识得愁滋味”了,而且是那种无法散去的亡国之愁。 在那种无奈中,他体会了“悲欢离合总无情”,亦是“欲说还休”,也就这样听着雨滴洒落台阶的声音,一宿无眠到天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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