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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凤武| 湟源人的浪河滩

 西宁的表情 2022-04-14

湟源人的浪河滩
Table qing in Xining
|扈凤武(青海)

自从人们的物质生活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就有了浪河滩的兴起。算算也有十几二十年了吧。浪河滩一是欣赏风景。二是享受美食。三是尽情玩乐,放松心情。四是联络感情,增进友谊。

最初,浪河滩都是家庭野炊式的,一家人带上锅灶,吃喝用品,随便选一处合适的地儿,搭灶,烧茶,做饭,煮肉等。在没有提倡环保之前,选地比较随意,只要不引发火灾就行。但真正形成一种商业化、规模化也就近十年的事。各地政府为了鼓励老百姓发家致富,经审批,允许在部分林子里、河滩里搭帐篷做生意。大多数是出租自家的帐篷,连带灶具、锅碗瓢盆。一般一顶大帐篷二百元左右,雇主人家给游客杀羊、灌肠、做饭等另收二百元左右。而有的地方是茶园式的,一条龙服务。游客不用操心任何事情,只要提前预定好,去了只管吃喝玩乐,完了交钱就行,就跟饭馆一样。

我们湟源人浪河滩大抵是从五月中旬到十月中旬。这五个月是风景最美,天气最好的时候。或同学聚会、或同事聚会、或是亲朋好友聚餐。除了婚事、丧事外,其他的任何事都适合在浪河滩时举行。比如,谁家孩子考上大学了,谁家搬新家了,谁家的孩子工作了,谁家开铺子了……反正,人们有的是浪河滩的各种由头。

我们家族人口庞大,每年都会有一两次浪河滩的由头。我们浪河滩基本上选择租帐篷的那种,一切全由我们自己家人完成。自由,随意,热闹。

去的最多的地方是日月乡寺滩村的河滩。那里夏天的河滩可真美啊!满河滩大大小小的石头,上面一层金黄金黄的似苔藓一样的东西,摸一下是干的,也不知是什么。非常漂亮,非常壮观。绿毯似的草地上星星点点的野花点缀得恰到好处。稍远处的小山坡下几头牛,几匹马悠闲地吃着嫩草。近处几顶帐篷旁边是一户人家,门前有两个不大的水塘,一群鸭子几只鹅一会儿在水塘里扑棱扑棱地游水,一会儿排着整齐的队形摇摇晃晃地到草滩上找食吃。那憨态可掬的样子一下子迷住了大家,尤其是孩子们,稀罕得不得了,不停地追着撵着看,鸡、鸭、鹅们受到了惊吓,嘎嘎嘎、呱呱呱、咯咯咯的叫声响成了一片,惹得门口的小狗也汪汪汪个不停。好一首田园交响曲!好一幅田园风景画!在这么一个地方浪河滩真是一种视觉享受啊! 

如果有幸走进主人家的小院,会看到我们湟源农村最普遍、最常见的景象:占整个院子一半大的园子里,各色的鲜花竞相开放,姹紫嫣红。各式各样的蔬菜葱葱茏茏,生机勃勃。墙角的塑料大棚,里面热气蒸腾,果实累累。在钢筋水泥间久住的我们一下子被这满园的蔬菜、鲜花深深吸引,并陶醉其中。眼移不开了,脚挪不动了。满心的喜悦,满心的不舍。

印象最深的几次是去湟源县城附近的林子里。宰羊、卸肉、清洗肠子的几个人从一大早就开始忙活起来了。其余的人准备其它食材稍后到场。到了以后,剁肉的剁肉、烧火的烧火、洗菜的洗菜、灌肠的灌肠……大家忙个不亦乐乎。两口大锅齐头并进,一口烧上了奶茶,一口煮上了羊肉熬饭。不一会儿浓浓的奶茶香味和着稍带膻味的熬饭味儿在林子间、河滩里氤氲开来,撩拨着大家的味蕾。忙活了一大早,肚子真饿了!先来一碗醇香的奶茶,再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熬饭,那叫一个舒服,一个满足。

奶茶和熬饭垫了底,浪河滩的序幕也才正式拉开。这时候,主人家的大音响播放着优美的旋律,河滩里顿时热闹起来了。

男人们围坐在一个帐篷里,各种水果摆上了桌,酒壶酒杯摆上了桌,一大桶十斤的散装青稞酒也摆上了桌。看这个架势是要大干一场了。一开始,他们一边拉着家常,一边客客气气地推杯换盏。锅灶边留几个人,洗锅碗,煮羊肋巴,煮羊肠子。闲着的女人和孩子们早跑到草滩里,林子里,田地边欣赏风景,拔野花,拍照去了。还有的人围上一桌,玩起了休闲麻将。

大约两点钟左右,香喷喷的羊肋巴、羊肠子出锅了。这时候如果天气晴好,大家一定会跑到帐篷外,或围坐在高桌子旁,或在炕桌旁席地而坐,舒服又惬意。羊肋巴、羊肠子可是浪河滩的食材主角,也是青海大多数人的最爱。尤其是青海的男人们极为钟爱。这时候的男人们在青稞酒的作用下异常兴奋,不见了刚开始的客客气气,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喊喊叫叫,洋洋洒洒。爱喝酒的女人们也加入了他们的阵营,敬酒猜拳。而后,爱唱歌的就放开了歌喉,爱跳舞的就施展着舞姿。不一会儿,会跳的,不会跳的,爱跳的,不爱跳的,都去跳了。有的是被别人硬拉去的,有的是酒兴大发身不由己的,有的是被欢快的音乐吸引去的,就连我六十多岁的哥哥、嫂子们,七十多岁的姐姐、姐夫们也被拉着去跳了。

再看看邻家帐篷里来的游客们,跟我们家的情形相差无几,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人家们可是有备而来的,你瞧!扭秧歌的大扇子,红绸带都带来了。略点人数比我们这边还多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空地上围成了一个大圈,随着音乐扭起来了。摇扇子的,甩红绸子的,敲盆子的,叮叮咣咣,嘻嘻哈哈,摇摇摆摆。我们这边的看着那边热闹,身不由己地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中去了。一曲节奏欢快的《浪青海》再一次掀起了浪河滩的高潮。大家跳啊,扭啊,唱啊,整个河滩成了歌舞的乐园!欢乐的海洋!

跳累了,回自家的阵营,继续吃吃喝喝。这时候,来一碗自家制作的酸奶,酸甜爽口,美不胜言。由于两边挨的近,也有熟悉的人,这时候吃喝也不分彼此了,我们这边的洋芋先煮熟了,端一大盆给那边送过去,他们家的豆角煮熟了,给我们送过来一大盆。不一会儿,两家人又围在一起扭起来了。这样的场景几乎在每一次的浪河滩中都会上演,这就是我们湟源人的浪河滩!不分民族,不分姓氏,不分年龄,像一家人一样其乐融融。

孩子们不大喜欢吃羊肉的,他们会在锅灶旁另支烧烤架,一边烧烤,一边聊天,一边吃着他们喜欢的美食。

到了五六点钟,喝醉的,跳累的,东倒西歪地躺倒在草地上,帐篷里了。年轻人们又忙着准备大家最爱的晚餐—青海尕面片。面是提前和好的。一大盆小油菜,一大把小香葱,几个萝卜,几个西红柿,几个土豆洗干净切成快,剁成段下锅里。揪面片的场景也相当热闹!锅边围着四五个揪面片的高手,瞧那姿势!身子往后溜着,屁股往后撅着,胳膊往前伸着,站在后面的几个人,麻利地把面条用双手捏平整,递给前面的人。我们当地有句俗话:锅怕三下。而此时的露天大锅一点也不怕这么多人下了。锅底下火焰熊熊,锅里热浪翻滚,只见薄如纸张的面片像雨点似的此起彼伏,噼噼啪啪,一个个急速地落到了翻滚的热浪中。不大一会儿面下完了,盖上锅盖再焖几分钟。一大锅清爽可口、色香味俱全的面片就搞定了。揭开锅盖,哇塞!绿的绿,红的红,白的白,那叫一个好看、诱人。那个香只有在大锅里,只有在野外,只有在大家团聚时才能品尝到。平时在自家的锅里无论如何都做不出那个味儿来的。

随着暮色渐渐降临,浪河滩也接近了尾声。爱唱歌的人们再一次一展歌喉,为大家献歌,你一首,我一首,像是给浪河滩画上了意犹未尽的句号。

随着悠扬的歌声,大家忙碌、有序地收拾起来。整理自家的物品、清洗锅碗瓢盆、捡拾周围的垃圾,不一会儿一切就绪。该回家了。可回头一看,心里有些不忍,好端端的草地被人们践踏得面目全非。也不仅仅是这一天,这几家人。一年里的这段时间,不知有多少人,多少双脚,践踏过这片草地啊!这就是发展经济与保护环境之间的矛盾。也不知道,每年政府审批的浪河滩的草地换不换地方,如果是轮换着的还好。即便是年年轮换着,也不是办法,草地毕竟有限。更何况破坏过的草地恢复起来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不仅要靠,最重要的是要有保护、治理的理念,而且还要有相应的保护措施才行。只有这样,我们的这方水土才能更好地养育这一方人民。

好期待疫情过后再开启一场亲朋好友浪河滩的盛宴!

文作者:扈凤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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